艺术家如何展现婚姻百态？

马克·夏加尔《新娘》，布面油画，68×53cm，1950年

婚姻是一纸使人在情爱中进行权利交锋的契约，既浪漫又残忍。历代艺术家用作品不断展露婚姻中最隐秘的角落，即使不进入一段婚姻，你也能从艺术作品中感受到亲密关系的百态。

01、婚姻·亲密关系

艺术大师马克·夏加尔（Marc chagall）想要描绘的与其说是婚姻，不如说是爱情的感觉——用红色、黄色表达炙热深情，蓝色则温柔浪漫。在颜色铺设的情绪背景上，他还放置了失重的动物、乐器和日月，它们漂浮在新婚夫妇身后，营造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眩晕感：世界在漂浮，我们在相爱。

马克·夏加尔《Mounting the Ebony Horse》，水粉画，43×33cm，1948年

夏加尔和妻子，摄于1929年

妻子贝拉过世后，夏加尔对“婚礼”这个象征婚姻正式开始的瞬间难以忘怀，他热衷于描绘新婚时身着白纱的女性以纪念亡妻。画中新婚夫妻纤细柔软的身体互相缠绕，不论周围环境如何变换，都不影响他们表现出坚定的信任与依赖。

马克·夏加尔《向过去的城市致敬》，布面油画，150×136.5cm，1944年

马克·夏加尔《The rooster in love》，布面油画，121×147cm，1947年

世人似乎总是将夏加尔的爱情过度理想化，津津乐道于他的痴情与思念。但鲜有人知在贝拉去世后，夏加尔的艺术灵感不仅仅源于对贝拉的思念，还有后来的妻子、事业上的知己Vava Brodsky，她鼓励夏加尔更多涉足艺术工艺领域。夏加尔对贝拉的爱在画布上永存，也在不断向前流动——这份爱因此而永远陪伴着他的艺术生命走向下一段旅程。

马克·夏加尔《Blue lovers》，布面油画，49×44cm，1914年

而艺术家Orly Faya则通过人体彩绘和摄影展现爱情如何深刻地使人契合。这位热爱大自然的澳大利亚艺术家希望感受每对情侣独特的爱与关系，挑选最适合他们的自然风光，由此实现情与景的合二为一。

Orly Faya《Body Painting》，2018年

Orly Faya《Body Painting》，2018年

人们赤裸着相拥，作为大自然的一部分进行着灵性层面的融通。从视觉上来说，观众不需要过多想象和对艺术家的了解，也能从作品中直观感受到这种亲密是多么打动人心。

正在创作的Orly Faya，2016年

Orly Faya《Body Painting》，2016年

02、婚姻·隔阂

除了亲密，婚姻中也存在着无法忽视的隔阂与疏离；艺术作品呈现婚姻关系的内部割裂时，更考验艺术家对人物关系和气氛张力的掌控。

普基廖夫（Vasili Vladimirovich Pukirev）《不相称的婚姻》，布面油画，173×136.5cm，1862年

俄罗斯艺术家格里戈里·米亚索迪夫（Grigoriy Myasoyedov）的作品《地主家的新婚夫妇》将所有光线汇聚到紧邻侧窗的新娘脸上，照亮她美丽的面容。周围有人在交谈、有人在接吻，他们衣着黯淡且和谐，显得身着白纱的新娘更加光彩照人。

格里戈里·米亚索迪夫《地主家的新婚夫妇》，布面油画，96×123.5cm，1861年

这位有些“格格不入”的新娘成为了画面中超越新郎的唯一主角，你甚至很难一眼分辨出新娘身边的哪位男性是其丈夫。突兀的新娘、充满隔阂感的氛围纷纷指向艺术家对婚姻中普遍存在的迷茫的洞察，这种洞察和写实的画风都蕴含着对现实生活的感触，让作品更为真挚动人。

格里戈里·米亚索迪夫《新娘的样子》，布面油画，35×53cm，1860年

美国艺术家安德鲁·怀斯（Andrew Wyeth）的作品则从一个更私密而直观的角度诠释了婚姻中的隔阂。画中的夫妇是安德鲁的粉丝，他们希望画家客观地用艺术审查他们的生活。于是安德鲁从二人沉睡的容颜中获得灵感，画下了这一极度亲密又疏离的瞬间。

安德鲁·怀斯《婚姻》，石膏蛋彩画，61×61cm，1993年

安德鲁的妻子将这幅画命名为《婚姻》，这个恰到好处的命名引发了人们对作品背后故事的无限遐思：这段婚姻关系经历坎坷动荡，在多年的挣扎和妥协中生存下来，婚姻中的双方在其中互相交付也互相逃避，最终定格于此刻保持尊严的疏离。窗外的旷野使人思绪飘向远方，仿佛身临其境又置身事外，感受到终归沉寂的荒凉和无可奈何。

安德鲁·怀斯《The Kuerners》，纸上干笔，67.31×101.9cm，1971年

菲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Felix Gonzales-Torres）的黑白摄影作品《无题》则描绘了更沉重、无解的问题——爱人去世。同样也依托床进行艺术表达，照片上的床却洁白而空荡，残留两个脑袋枕过的痕迹。艺术家的爱侣同年因艾滋病去世，造成隔阂感的不仅是生与死，还有疾病与健康跟社会观念潜在的种种隔墙。

菲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无题》，黑白摄影，1991年

菲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无题》在街边展览

即使不知道艺术家的爱情故事，我们也会被该作品在公共场所中打造出的个人叙事场域而吸引，艺术家选择向公众展现自己内心深处私密的痛苦，但是画面中人物主体的不在场又巧妙地为自己保留了生活隐私和尊严，搭建起更加安全的交流渠道，让艺术免于承受过重的舆论负担。

冈萨雷斯-托雷斯和男友在海滩，摄于1986年

菲利克斯·冈萨雷斯-托雷斯《Untitled（Death by gun）》，1990年

03、婚姻·权利

从一个更宏观的视角来看，婚姻关系产生和存续的根源在于它是一种法律层面的权利保障协定。而“权利”也一直影响着婚姻，并引发出更加复杂的连锁反应。法国艺术家安格尔（Jean Auguste Dominique Ingres）的作品《朱庇特与忒提斯》则通过罗马经典神话，刻画出婚姻中“权利”的在场。

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朱庇特与忒提斯》，布面油画，327×260cm，1811年

根据罗马神话记载，朱庇特（Jupiter）害怕忒提斯（Thetis）会如预言所说生下会动摇自己统治的儿子，因此将她嫁给凡人。得知此事的忒提斯半蹲着伏在朱庇特膝头，将柔软的手放在昔日爱人的脸上试图触动他收回成命。而朱庇特严正的身躯和面容显示出自己作为掌权者的威严和不为所动，与情人已完全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

安格尔《罗杰解救安吉丽卡》，布面油画，145×187cm，1819年

朱庇特对夺权的恐惧令他迫使忒提斯在非自愿情况下另嫁他人，而忒提斯迫于权势只能屈从。表面看来，这段关系中的权利差别导致朱庇特完全控制了忒提斯，但实际上二者都被权利所束缚和支配，爱情从来不是顺位第一的选项。

安格尔《Raphael and La Fornarina》，布面油画，1813年

19世纪画家埃德温·朗斯登·龙（Edwin Longsden Long）创作的《巴比伦婚姻市场》则更直接地呈现出婚姻交易性的一面，社会权利分配所导致的资源倾斜直观地体现在婚姻之中。该作品呈现出的更像是买方和卖方两派清晰的阵营，而非传统意义上的婚姻双方。等待审视的女孩们坐在台阶下，表情平静而茫然，怀抱对屈从和牺牲天然的接受，等待拣选。

埃德温·朗斯登·龙《巴比伦婚姻市场》，布面油画，72.6×304.6cm，1875年

埃德温·朗斯登·龙《一个礼仪问题》，布面油画，175.2×275cm，1883年

有关王室婚姻的绘画作品最能体现婚姻中权利的形态。画家乔治·海特（George Hayter）受维多利亚女王的嘱托，记录这个在婚礼上最为郑重的时刻，因此画家着重体现宫廷生态，画中人物的位置和表情都蕴含政治信号：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亲王并肩站在画面的最中央，女王身后是自己最倚重的姑妈和亲人，权利关系通过婚姻得到确认。

乔治·海特《The Marriage of Queen Victoria》，布面油画，195.8×273.5cm，1840年

维多利亚女王和亲王的合影，1854年

尽管置身错综复杂的权利纠葛之中，女王夫妇还是拥有了比大多数王室婚姻更为深邃的爱意。在王室依然象征着威严的时代，他们的每一张照片都面无表情，但依然能从姿势上感觉到这位热爱摄影的女王对丈夫的依恋。

维多利亚女王和亲王的合影，1860年

婚姻并非救赎的灵药，也不是爱情的坟墓，或许只是提供了一个让矛盾和亲密都能在其中生长的场所，场外的人只能临渊羡鱼，场内人也冷暖自知，这让人不禁想起钱钟书的“婚姻如围城”这一颇有戏谑之意的比喻。尽管婚姻在某种意义上确乎意味着爱情存在形式的变化，但亲密与信赖的存续凭借的始终是人而非契约。

监制 齐超

编辑、文

罗淼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