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是移民“大熔炉”吗？收入差距维度的证据

美国“大熔炉”

移民融合问题是经济学中的重要问题，关系到一个社会能否健康发展、会否撕裂或产生冲突。作为一个移民国家，美国是其中的重要案例。美国历来被人们称为移民的“大熔炉”——当今的美国居民来自超过150个不同国家，居家交流使用的语言超过340种。另一方面，通过观察美国社会，人们会发现，种族、文化的差异往往伴随着收入的差距。如果美国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大熔炉”，初代移民间的收入差距就应该逐渐“消融”，其后代的种族间收入差异应该逐渐缩小。但是，这是历史事实吗？回答这一问题有着十分现实的政策意义。

为了检验美国这一“熔炉”在缩小收入差距方面是否名副其实，Zachary Ward 于2020年发表在American Economic Journal: Applied Economics的论文利用工业革命之后的大移民时期（1850-1913年）的详细数据，研究了这一问题。

论文作者指出，数据是研究这一问题的重大阻碍。一方面，研究这一话题需要掌握初代移民及其后代的具体信息，这意味着需要收集长时间跨度的历史数据。另一方面，如果研究涉及的个体数量太少，研究就很难有说服力。为了尽可能准确地分析相关的问题，作者收集了大移民时期大量的历史数据。其数据集包含了1880年代第一代移民的信息，同时也包含了第二代、第三代移民（1940年代）的详细信息。借助这些信息，作者得以观察收入差距在代际间如何传递，因此在数据上具有很大的优势。

通过对上述数据库进行分析，作者发现，第一代移民的收入水平与第三代移民的收入水平有着极强的相关性（如图1所示）。进一步的回归分析则发现，祖辈收入越高，其孙辈的收入依然越高。此外，对于1880年代平均收入水平越高的种族，1940年代第三代移民的收入水平也依然整体更高。同时考虑这两种效应，作者发现：初代移民种族间的收入差距有51%被传递给了第三代移民。换言之，在60年间，美国移民种族间的收入水平“熔合”其实十分缓慢。美国“大熔炉”的称谓在弥合收入差距方面其实名不副实。

图1 第一代移民与第三代移民的收入相关性

为什么种族间的收入融合如此缓慢呢？作者认为，对此需要做细致的分析。在研究了数据之后，作者认为起到重要作用的是地理因素而非种族本身。当控制了临近地理因素之后，回归分析的估计结果显示：初代移民种族间的收入差距仅有16%被传递给了第三代移民。

因此，地理因素的作用十分显著。图2以德国裔、爱尔兰裔移民为例，刻画了地理因素影响的持续性：从图中可以看出，尽管跨越60年，祖辈移民的居住位置往往与其孙代的居住位置高度相关。因此，祖辈的居住位置往往影响了孙辈的生活地点、成长环境（如：教育水平），而成长环境对于收入水平则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作者认为，这能很好地解释为何“熔炉”并没有“消融”种族间的收入差距。

图2 祖孙三代移民分布状况

不过文章的分析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或者说留下了很多有待回答的问题。为何移民后代选择留在了祖辈居住的地方？为什么他们没有为了追求更高收入而移民到其他区域？即便在考虑了地理因素之后，种族间的收入差距依然显著。又有哪些其他因素没有被关注到？这些问题都有待未来进一步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