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看了一部很有意思的预告片——《鬼才之道》,讲的是“做鬼都开始内卷”这件事。
是不是超好玩!超有想法!
无独有偶,前段时间,我看完《缉魂》那“请以她的名字呼唤我”的结尾之后走出电影院,心一直在怦怦跳。有一说一,这部片子结局不难猜,稍微看过些反转剧情片的观众其实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导演程伟豪是以拍恐怖悬疑片起家,《红衣小女孩》《红衣小女孩2》《目击者之追凶》三部长片基本确定了他作为新一代台湾恐怖悬疑电影领导者的地位。
重点来了,大家有没有发现,这几年台湾恐怖片真的很牛逼。
当我们在谈论华语恐怖片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豆瓣2、3分的烂片?弱智剧情?抄袭模仿?软色情的擦边球?
如果在咱们读者中做个小调查,有多少人进电影院看过华语恐怖片,我想估计也是人数不多,毕竟蒙着被子在床上看温子仁他不香吗?
不过在宝岛台湾,恐怖片倒不像在大陆这边如此地位低下。
台湾的恐怖片其实发展得比较早,在20世纪胡金铨、李翰祥的武侠和风月片流行的时候,恐怖片这边也出现了一位领军人物——姚凤磐。
姚凤磐有个名头十分响亮,那就是“鬼片之王”。整个70年代都是姚凤磐的创作黄金期,《鬼嫁》《秋灯夜雨》《残灯幽灵三更天》都是他这一时期的代表作。
姚凤磐算是确定了21世纪前台湾恐怖片的一个规则范式,故事的叙事对象常常是失去肉身的女鬼,鬼因为在人世间受尽冤屈折磨,不愿意投胎转世再回人间。一大代表作品就是前面提到的《秋灯夜雨》。
《秋灯夜雨》改编自《聊斋志异》中的一个小故事,大致讲述的是地主赵三复在一次借火的途中见色起意,看上了女子杜秋娥,导致杜秋娥怀孕之后又将其抛弃,最终在媒人的撮合下迎娶了员外家的女儿,而杜秋娥却被活活冻死在赵家的屋檐下,杜秋娥最终化为厉鬼报复赵三复。
其实在看《缉魂》的时候,我一度以为程伟豪是要重新使用这一创作方法,毕竟剧情推进的过程中,王世聪的第一任老婆唐素贞也像极了这种喊冤不满的女鬼,要以永远不得超生的代价诅咒王世聪。
70年代,在姚凤磐的影片中还诞生了一代鬼后王钏如。
而在进入21世纪之后,台湾的恐怖片则获得一个较为显著的变化,感官的刺激成了一个巨大的噱头,创作方向也更加多元。以2009年柯孟融指导的《绝命派对》来说,这可以算是台湾版的《大逃杀》。
讲的是一群底层人被邀请参加上流社会的聚会,然后意外发现自己成了被屠杀的目标,最终名叫建纬的主人公成功反杀大boss的故事。这部片子就是大打噱头牌,请了日本著名女演员小泽玛利亚,同时后半段大倒血浆,力比多爆棚。
而号称台湾第一部丧尸电影的《Z-108弃城》则几乎完全抛弃了情节,全片给个开头就是在疯狂的丧尸追击中没完没了,这也就暴露了新世纪以来的台湾恐怖片的一大弱点,那就是情节编排时有缺陷,毕竟丧尸追人爽是爽,看多了也烦啊。
捋完时间线,接下来我们就从不同的角度入手来看看台湾恐怖片里的创作逻辑和思路。
《缉魂》中体现了台湾恐怖片在发展过程中就逐渐形成了它自身的一些特点,具体来说有三个方面,一个是关于其题材选择与传统的奇观化的展示,一个是关于情感落脚点的选择,还有一个是对社会现象的反思。
说到第一个特点,就不得不提陈国富那部里程碑式的恐怖片《双瞳》。
《双瞳》就是选择将好莱坞式的连环杀人案件的形式与中国传统的道文化相结合,大楼里的道观几乎成了台湾恐怖电影的标志。
这也影响了往后大批台湾恐怖片(可能也影响了《唐探》)选择将传统的因素和现代的背景进行糅合,从而产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在《缉魂》中,程伟豪对未来世界的想象可能来自于雷德利·斯科特的《银翼杀手》,但雨天夜晚的霓虹、玻璃墙上的巨大人脸与咒符、深山中的木屋、佛教等因素结合起来时,故事更像是穿梭游走于一个似真似假的世界里。
顺便说一句,《缉魂》这种带有科幻色彩的惊悚恐怖故事其实在苏照彬的《诡丝》之中就已经在使用了,同样是张震主演。只不过《缉魂》是用的科技转移灵魂的概念,而《诡丝》则是通过科技捕获鬼魂。
《诡丝》通过将“科学”与“鬼神”融合在一起,以一个名叫“孟杰海绵”的科技产物为开端,推动故事发展。
程伟豪的前作《红衣小女孩》的灵感同样来自于台湾乡野传说里的“抓交替”和“魔神仔”。到了《红衣小女孩2》中,故事又加入了更多其他的台湾民间传说信仰,比如虎爷等,这些都充分体现了台湾恐怖片对本土民俗和传统的偏爱。
就连冥婚这个题材台湾也拍过,名字就叫《尸忆》。
而第二个特点,则是台湾的恐怖片其实非常注重表述对“爱”的理解。程伟豪在《缉魂》的采访中就强调了最终影片的落脚点是在“爱”上面。
2005年,陈正道拍摄的《宅变》同样也是讲述的一个关于“爱”的故事,但这两位主人公的爱情成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在电影中,两位主人公阿和与阿贞在做爱时前面出现了两个面目狰狞的鬼的形象,象征着一种爱情的毁灭和感情的病态。
而且台湾恐怖片不仅仅是表现男女的爱情,家人亲人之间的爱同样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方面,《双瞳》中患有双瞳的女孩对与她同时出生但去世的姐姐有手足之情,黄火土在家人的呼唤下流下了眼泪,这些都印证着最后那句“有爱不死”。
《双瞳》编剧苏照彬自己指导的《诡丝》更是化用“慈母手中线”,最后通过感情打动观众,对母亲的留恋牵引着男孩的每一段的回忆。
这其实也侧面反映出台湾恐怖片在当下的一个方向,就是重点不是“鬼”,而依然是“人”。恐怖的背后,其成因都有着令人唏嘘的往事,最终影片指向的是对人本身的反思。即使是风格较为张扬的九把刀的《报告老师!怪怪怪怪物!》在血浆的挥洒之中依然是反映着校园霸凌的主题。
第三个特点,就是台湾恐怖片也追求着一种对现实的反思和警示。我们前面提到的姚凤磐式的恐怖片其实是一种对传统文化和价值观的坚守,即对善恶有报的传统理念的展示。
而在21世纪后,台湾恐怖片对现实的理解也更进一步了,不再固守传统的善恶模式。就像我们前面提到的《绝命派对》,其中对反派人物董事长的刻画就突出了这个人物形象的复杂性,通过剧情我们可以得知,董事长产生这种杀戮游戏心理的原因来源于他妹妹的死亡。同时影片也在试图展现经济发达之后的台湾社会物欲横流的一种状况,对底层人的杀戮也是资本社会下心灵扭曲的恶果。《绝命派对》不仅仅是一场杀戮的派对,也是一场有关情色、金钱和权势的派对。
这一特点在《缉魂》当中也有所体现,妄想试图永远掌握集团的王世聪想通过科技手段让自己“长生不死”,最终导致了惨案的发生。
总体来看,台湾的电影市场依然要面临着好莱坞、韩国、日本等地电影的倾销,本土的电影人创作依然十分困难,不过在恐怖片方面,台湾较为宽松的创作环境确实为这一类型的发展提供了较为有利的基础,并且,恐怖片还曾经是台湾本土电影在商业上的救星。
20世纪80年代,台湾的电影产量大幅下滑,至90年代跌入谷底。尽管80年代兴起的台湾新电影运动的艺术价值受到世界影坛的称赞,也有朱延平等娱乐片导演,但始终无法将更多的观众吸引进电影院,以中影为代表的电影公司亏损不断,台湾电影在市场上难以翻身。在票房最惨的年份,本土市场百分之九十以上被外片占领,连《Z-108弃城》中都在揶揄:“他们把台湾电影拍死啦!镜头半天都不动,不知道在拍什么?”
所以《双瞳》的出现几乎是在商业上挽救了台湾电影,也让很多导演走上了恐怖片的创作之路。
程伟豪也说过,拍《红衣小女孩》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投资方不相信新人导演,要先用这样的创作获得信任。后面的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红衣小女孩》和其系列已经成为台湾本土市场上非常成功的一个IP。
2015年,《红衣小女孩》获得了8500万的票房,成为台湾本土近十年最有影响力的恐怖片。
台湾当下的恐怖电影和其声名远扬的艺术片一样,其实都在反映着一种对本土文化、社会环境的确认和表现。在大陆恐怖片创作乏力、香港恐怖片创作持续的瓶颈下,台湾创作者在很大程度上会是未来华语恐怖片的主力。
接下来,你能看到像开头说到的“做鬼内卷”的《鬼才之道》,以及口碑爆棚的恐怖新类型《哭悲》。
而内地的恐怖片影迷,只能望着宝岛的“鬼”感叹一句:干,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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