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永图：有些大企业缺乏做强的意识，总想到处收购“小猪”|凤凰《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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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节目由凤凰网与东风本田质享混动MPV艾力绅联合呈现）
出品|凤凰网财经《封面》
主持人|陈琳 制片人|武辰
文|鲁婧涵
关于民营企业，在中国有个“6789”的说法，即它们对中国GDP贡献率高达60%以上，吸纳了70%以上的农村转移劳动力，提供了80%的城镇就业岗位，提供了90%的新增就业。但它们处境的艰难与它们的重要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突发的疫情更是让不少中小企业雪上加霜。
随着中国后疫情时代的到来，社会经济活动逐步复苏，但许多企业主仍感受到了不小复工复产的经营压力。
刚结束的“两会”中对今年的经济发展提出了一些数字性的指标，比如GDP增长6%，CPI增长3%，在这当中，中小企业的机会在哪里？
当疫情防控进入常态化阶段，它们如何“恢复元气”？
在宽松的财政、货币政策下，中小企业主又该如何做出务实又高质量的投资选择呢？
本期《封面》，凤凰网财经邀请到了中国入世首席谈判代表、原中国外经贸部副部长龙永图，对这些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龙永图指出，由于全球在防御抗疫方面不平衡的状态，中国的企业可能还有几个月到一年非常好的出口的机会。另外，中国政府也采取了许多扶持政策和服务，中小企业应该充分利用这些措施，来调整和发展自己的企业。
龙永图认为，数字化发展是企业脱胎换骨非常重要的机会，“我们要发展我们的中小企业，很重要的一条是要培养一些真正具有国际竞争能力，有自己的绝招的‘小技能’，就是德国人讲的‘隐形冠军’。”
关于平台经济的强势，龙永图表示，我们过去的一些企业注意做大而不是做强，他们以无限扩张作为企业发展的战略，而不是培养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无论是大企业还是小企业，都应该有做强的精神。
“大病初愈总有一个恢复的阶段，所以现在阶段最重要的是利用国家的政策活下来，让将来能有一个恢复发展的基础。还是要一步步来。”龙永图说。
01对中小企业的金融扶持政策，如何落到实处？
《封面》：刚结束的“两会”对中国今年的经济发展提出了一些数字性的指标，比如GDP增长6%，CPI增长3%。在这当中，市场主体（尤其是中小企业）有什么样的机会？
龙永图：我觉得中国的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因为中国现在在控制疫情方面和其他国家相比控制的早、控制的比较好。在这样的时间差中，中国的出口会成为全球非常强劲的一股力量。
而且国际上对于产品的需求，不仅在日常产品方面，更多的是劳动密集型产品，如口罩、呼吸机、防护服的需求，这都是中国的强项。
由于这种在防御抗疫方面不平衡的状态，中国的企业可能还会有几个月到一年非常好的出口的机会，这个机会我们要紧紧地抓住。
另外，要抓住国内政策上的机会。因为在国内，此次疫情对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的打击还是很大的。所以政府采取了许多服务、政策方面的措施，来扶持中小企业的发展。中小企业应该充分利用国家的政策和服务，来调整和发展自己的企业。
《封面》：您刚才说至少在一般制造业，比如像口罩、设备这些劳动密集型产业会有六个月到一年的窗口期。我们看一下政策扶持，最新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对中小企业一方面减少宽带等通讯费用，一方面有一个简易注销制度，还有一方面对所得税交税额一百万以下的企业再实行优惠。您认为还有什么政策可以拿出来帮助中小企业渡过难关？
龙永图：减税减费对中小企业当然非常重要，但是按我的观察，中小企业现在特别需要金融方面的支持。虽然国家对金融机构在给中小企业的支持方面做了很多的政策上的、甚至是刚性的规定，但要落到实处是很难的。因为很多中小企业处在偏远的地区，它们的信息不畅通，他们对国家的政策，对金融机构的支持，反应很慢。
现在的关键不是政策出台的多少，而是政策能落实到什么程度。不管是服务的落地、金融政策的落地，还是其他减免税的落地，都需要进一步的落实。
《封面》：怎么解决政策落实呢？
龙永图：地方政府加强对基层的监督，把中央的政策落实到每一个中小企业中去。这方面政府的担当变得非常重要。因为基层的官员、政府，如果没有担当的精神，没有对中小企业负责任的精神，这些政策就很难落地。
因为我们的金融机构长期处在一种非常舒适的状态，他们没有从机制上给中小企业、特别是微小企业提供帮助的动力。所以希望加强金融机构方面的督促。金融监管机构在这时候应该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02 发展中小企业要培养“隐形冠军”
《封面》：说到金融支持，郭树清主席就特别提到，2020年处置不良资产3.02万亿，2021年可能还会增长；同时要给予有苦难的中小微企业贷款展期，大型商业银行要多增加30%的对小微企业的普惠型贷款。银行怎么办呢？
龙永图：还是要从两个方面来做。一方面银行要加强对中小企业的支持，另一方面中小企业自己要争气——你必须提供一个好的项目、好的实体，让金融机构愿意用钱支持你。所以要加强中小企业发展的质量，加强我们中小企业吸引资金的能力。
特别一提，要加强企业数字化的赋能方面的支持。比如河南有一个机构，专门给中小企业进行辅导，利用数字技术从人工智能、大数据、云服务方面，让企业能上一个新的台阶。数字化发展是企业脱胎换骨非常重要的机会。
因为我们要发展我们的中小企业，很重要的一条是要培养一些真正具有国际竞争能力，有自己的绝招的“小技能”，就是德国人讲的“隐形冠军”。他们在某一个关键零部件或关键原材料方面有自己的专利或绝招或非常能干的工匠。
中国现在制造业虽然很大，但是并不强。一些关键的零部件、关键的原材料还得依靠国外。在这方面，一方面需要我们的科研机构、大型企业加强科研的创新，但如果中小企业能帮助解决一些关键点上的问题，不但能给国家的制造业很大的促进，自身也可以在全球站住脚。
比如，我们的光伏设备在全球很领先，但有一个零部件开关还得依靠美国。我们自己的开关用上三、五个月就坏了，国外的可以用上一两年。佛山、浙江等地都在着力培养一些“隐形冠军”，这些企业会变成中国产业链中的关键环节。
《封面》：所以不怕小，但是得有杀手锏？
龙永图：对，这是很重要。一定小而精，这是一个大的方向。
03绝不能把企业当猪养，大企业缺乏“做强”的意识
《封面》：中国很多小企业提出了另外一个担忧，现在中国有非常强的平台经济，有一些很大的市场主体，中小企业一旦在某方面培育出竞争优势，就面临着选边站、或被收购。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龙永图：过去有一些中小企业，他们就是把企业当小猪养，养肥了以后希望大的养猪厂把他收购，把公司卖了之后，成本也收回来了。我觉得这都是一些企业家比较短视的做法。我们还是要培养一批真正具有家国情怀、有创新精神的企业。
你刚才讲的选边站，我们并不一概反对。因为市场的发展中确实有大的企业兼并中小企业，然后变得更大更强的过程。经过过去几十年的改革开放，只是为了赚一点小钱的短视的企业家慢慢少了，真正具有创新精神的企业越来越多，这对中国经济的长治久安非常重要。
《封面》：您讲到有一部分人可能存在把企业养大就卖掉套现的情况，但是我们也看到，有一些企业是不得不这样。他们一旦做好，大的企业集团、平台会蜂拥而至。这是我们的环境出了问题吗？
龙永图：应该从两个方面看。一方面，我们过去的一些企业注意做大而不是做强，他们以无限扩张作为企业发展的战略，而不是培养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我们大的企业缺乏一种“做强”的意识。这条对我们很多大的企业、大的平台来讲非常重要。
另一方面，我们的中小企业也需要有做精做强的精神，不是为了卖给大企业而做企业。现在有一些年轻的企业家，包括九零后、零零后的一些企业家，他们不像他们的前辈那样急于打拼，捞第一桶金生存下去。现在他们的生存压力不是很大，他们只想做一个好的企业、一个有价值的企业。所以他们卖猪的倾向就越来越小。
我希望我们有越来越多有眼光有格局有创新精神青年企业家。
04 办企业都以上市为目标，资本市场不会健康
《封面》：确实有新一代的青年企业家，他们有家国情怀、有事业、有平常心，但是社会上说中国存在一种现象——一些企业主都是以上市圈钱为目标。
龙永图：现在慢慢有所转变。并不是所有的企业都在追求上市，也有以华为榜样，做大也不上市。
如果大家办企业都以上市为目标，资本市场也不会健康。资本市场要健康必须是上市企业都有质量、有潜力。有潜力不是现在赚多少钱，而是将来能赚多少钱。将来能赚多少要通过扎扎实实的发展。在这方面，我们社会要培养创造价值的精神，而不仅仅是财富的建设。
《封面》：很多比较有抱负、有能力的中小企业可能都跟高科技沾点边。但在社会、生活、经济领域的很多小微企业，他们解决我们最后一公里的衣食住行，比如卖菜的小商贩，或者卖奶茶的小店等等。但现在有一些大的平台，在这种毛细血管的生活方面也开始用资金降维打击，让小微企业主无路可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龙永图：一些大的平台或企业总是通过兼并收购的办法迅速扩张自己的市场份额，在这方面政府确实应该采取一定的措施，政府不能禁止他们这样做，但至少要控制。因为很多中小企业不在于他们能创造多少财富，而在于创造了就业的岗位，为社区居民提供了方便。
比如有些城市很少能看到上海街道里大大小小的商铺，从小餐厅，到小的五金店，到泡脚，各种各样服务。培养这样一种商业生态需要长期的努力。
05 企业没有做好不能怪房地产把钱抢走
《封面》：在中国现在的经济环境下，社会上的流动性相对宽松。每当这种时候，大家就问，中小企业主到底是做业务还是干脆买房投资？
龙永图：现在要解决的根本问题是要加强中小企业的竞争能力。打铁本身要硬。
虽然我们总是抱怨钱一多的时候，房地产最先受益。这也说明我们还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实体经济在我们经济中的核心地位。如果我们不加强中小企业的创新能力，不解决他们治理结构的问题，不解决整个社会对中小企业的看法问题，不解决政府对于企业服务的支持、银行对中小企业的支持这些根本性的问题，中小企业就拿不出好项目，中小企业本身不强银行就不敢投、不敢贷。所以还是要改善实体经济的质量。
企业质量提高了，钱自然会流过去。如果老是责怪房地产把钱抢走了，那制造业、中小企业没有做好该怪谁？
《封面》：今年预见会有一个比较宽松的货币环境。对于中小企业主，您帮忙支支招，怎么把每一分钱花在刀刃上，去做务实又高质量的投资选择呢？
龙永图：无论什么中小企业都要充分利用现代技术，特别是数字技术，包括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技术让自己有一个大的提高。所以需要我们培养一些人才，让中小企业能接受数字化赋能的大潮流。这方面的培训工作，政府要抓起来，使得我们的中小企业能够利用这次全球数字经济发展的潮流。
节目的最后，龙永图也回应了三位中小企业主的提问，他们也是东风本田艾力绅的车主。关于如何吸引年轻人来流水线工作，龙永图认为要通过引进数字化的技术使得流水线的工作脱离过去的枯燥；对于如何擅用国家给予的金融支持政策，龙永图认为企业大病初愈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先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对于外贸行业前景，龙永图认为最重要的是要紧密追踪国际市场，特别是西方发达国家在抗疫方面的进程，抓住出口机会。
“打铁还需自身硬”。中小企业只有关注自己的核心竞争力，顺应政策和市场，才能在竞争与行业的变化中长期占据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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