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27年法国终于对1994年卢旺达大屠杀道歉了

5月27日，德国就20世纪初在非洲纳米比亚（就德属中南非）犯下的“种族灭绝行为”道歉。

而就在同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出访卢旺达期间的一次演说中，表示法国应对发生在1994年的卢旺达大屠杀“负有严重和压倒性的责任”，但又“从未参与这场屠杀”。

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卢旺达发表演说

虽然国内外大多数媒体，都将“德法政府同日就非洲种族屠杀道歉”作为相关报道的标题。但从措辞上来说，相对于德国，法国的道歉无疑显得颇为暧昧。

所以，卢旺达大屠杀的起因是什么？法国在这场屠杀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1994年，法军在卢旺达

这一切，我们还要从卢旺达的民族构成与殖民史说起。

#1

前殖民时代

卢旺达的民族构成

如今的卢旺达总人口约为1237万，其中胡图族与图西族是卢旺达最主要的两个民族，前者占人口比例85%，后者则为14%，此外另有特瓦族人，只占全国人口的1%。

卢旺达民族构成（2002）

从历史上看，属于俾格米人种的特瓦族是卢旺达最早的土著居民。在约1世纪初，来自中非坦噶尼喀湖和基伍湖周边的农耕民族胡图族进入该地区，并逐渐排挤了原住民特瓦族人，成为当地的主体居民。

在10世纪左右，来自苏丹东南部和埃塞俄比亚的游牧民族图西族人则南下迁徙进入到今卢旺达和布隆迪地区，并凭借自己在经济、军事与社会组织方面的优势成为统治阶级，并建立一系列王国。

一对胡图&图西好友（左：胡图人，右：图西人）

虽然胡图族与图西族在族源上有所区别，但经过几个世纪的交流与融合，语言与文化与血统就已经基本趋同，并且他们的阶级并非泾渭分明：

如果一个胡图族人足够富裕，他们也会被吸收近图西族；同样，如果一个图西族人在失去财富的同时，也会成为胡图族人。

#2

比德殖民时期的卢旺达

分而治之

1884年，柏林西非会议将今卢旺达与布隆迪地区作为德属东非的一部分，划归给德意志帝国，标志着卢旺达殖民时代的开始。

当时的德国殖民政府奉行“科学种族主义”与“白人至上”理论思想，试图利用颅相学对图西族与胡图族人进行人种分类：

通过一些列“严谨”的研究，他们认为，图西族人肤色较浅，五官立体，混有白人血统，拥有统治肤色较深，鼻子扁平的胡图族的天然合法性，所以也倾向于将管理权下放给过去的。

电影《卢旺达饭店》中关于两族差异的解释

但其实这种划分，只是人为夸大了图西族和胡图族人的外貌差异，而忽视了两族长期通婚，大多已难辨彼此的历史事实，并为两族矛盾的的激化制造了温床。

而随着一战德国的战败，比利时接管了德属东非地区。

不过比利时人延续并强化了德国的种族隔离政策他们将身份证制度引入当地，并在证件上标注胡图族，图西族或特瓦族身份。

同时，比利时殖民者也将大量图西族拉入政府与军队，以协助他们对胡图族进行高压统治。这使得图西族彻底沦为了殖民者的代理人与买办，并进一步撕裂了两族的关系。

#3

二战后

独立运动与种族仇杀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卢旺达-布隆迪地区成为联合国托管领土，而作为前宗主国的比利时则负责监督其独立进程。

二战中的非洲士兵

在其后的一系列社会革命与民主化运动中，人口中占多数的胡图族人依靠选票占据社会主导地位，并对希望保持特权的图西族人展开报复。

而此时的比利时政府，出于维持独立后国家关系的考量，抛弃了图西人，转而站到了胡图族一方。

卢旺达独立后第一任总统：格雷戈瓦·卡伊班达（中）

1962年，卢旺达与布隆迪地区分别通过公投独立建国，约12万人图西族被迫流亡国外，并集结军队对卢旺达发动进攻，而胡图族则对国内的图西族展开大规模的驱逐与屠杀。

#4

1994年：卢旺达大屠杀

处于少数族地位的图西人和多数族地位的胡图人之间的紧张和冲突在1994年达到了高潮，作为胡图人的总统朱韦纳尔·哈比亚利马纳与图西族人进行和平谈判，并达成协议。

根据协议，图西族人也参与国家政权和拥有发言权。但是哈比亚利马纳所乘坐的飞机被击落，总统遇难。

哈比亚利马纳的飞机坠毁现场

哈比亚利马纳被杀后，胡图人认为是图西人制造了这场刺杀，实施一个令人可怕的屠杀行动。

卢旺达大屠杀真实画面

仅在100天内，100万图西人和温和派胡图族人被屠杀，这意味着每天有1万人遭到屠杀。

影片《卢旺达饭店》展现了大屠杀的惨况

在这一还受国家公务人员和媒体机构支持的屠杀中，由于缺乏火药枪支，激进主义胡图族人而用弯刀屠杀数十万人，焚烧并强奸妇女。比利时为分化管理而发放的身份证件，让图西族人被更容易发现和杀害。

影片《卢旺达饭店》展现了大屠杀的惨况

这一场令人恐怖的屠杀，在100天之后，随着图西族人构成的卢旺达爱国者阵线进入首都而宣告结束。

#5

法国的角色

法国在1994年卢旺达种族灭绝事件中的作用在卢旺达与国际社会都引起了广泛的争议与质疑：

自1990年来，法国密特朗政府长期支持朱韦纳尔·哈比亚利马纳政府反对图西人的卢旺达爱国阵线，并对其领导的利马纳的青年民兵组织“联攻派”和“统一目标派”提供长期武器和军事训练，据说很多武器则是通过密特朗之子克里斯托弗·密特朗的私人关系，出售给当时的卢旺达总统。

卢旺达总统哈比亚利马纳与法国总统密特朗

而卢旺达种族灭绝接近尾声时，法国部队被部署到“绿松石区”，主要是为了防止在安全区内发生更多的种族屠杀。但实际上，该安全区的设立，却帮助很多屠杀了图西人的胡图族士兵与官员可以顺利逃亡国外甚至来到法国。

大屠杀发生后，美国、比利时、加拿大等国先后就他们在大屠杀的缺乏预见与不作为表示歉意。

电影《卢旺达饭店》用较大的篇幅描绘西方国家的不作为

但法国却一直拒绝接受卢旺达的指控，法国前总统密特朗曾将卢旺达大屠杀称为“并非重要的事件”，而作为大屠杀后第一位访问卢旺达的法国总统萨科齐也仅只是对当年法国政府在决策上的失误与救援上的迟缓表示歉意，并强调法国不应为大屠杀负责。

而令人玩味的是，在2006年的一次调查报告中，法国政府认为现任卢旺达总统卡加梅正是当年直接引发大屠杀的刺杀事件的主要策划者。

卢旺达现任总统卡加梅与法国总统马克龙

法国的一系列行为无疑使得两国外交关系经常处于紧张状态。卢旺达一度断绝与法国的外交关系，并转而投向美国与英国的怀抱。

如今法国总统马克龙的模棱两可的“道歉”，虽然在语气上有所缓和，但是与其前任在本质逻辑上并无区别。但此时卢旺达总统卡加梅却与采取了与以往不同的宽容态度，并称赞马克龙的行为“比道歉更伟大”。

考虑到疫情对全球经济的冲击，以及英美国际政策的愈加保守，这次卢法双方的相互谅解，与其说处于真诚的态度，不如说是一次出于现实考量的战略调整。

但是无论如何，选择放下过去的民族仇恨并面对当下，也许是所有饱经战乱的国家唯一的救赎与复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