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翅膀的种子

曲径通幽处,流水潺潺,野趣横生。鲜艳的花朵叫巴西野牡丹,鲜艳的红伞伞是美味滋补的高端食材,在云南普洱的万掌山林场,新鲜的植物与新鲜的客人互相问候,新奇与热情像雨后绿叶上欲滴的露珠。

我们仰头细数一棵思茅松的年龄,十一,十二,十三……林业专家说,思茅松躯干部位上下两个枝丫之间是一个年轮,请大家数数这棵树有几岁了?树梢的枝丫有些拥挤,肉眼看去有些飘忽,答案就像漂移了的坐标。

万掌山林场有许多思茅松。它们独立成树,连片成林,莽莽苍苍,点翠成兵。思茅松下长了许多不知名的植物,席地而生,枝枝蔓蔓,搂肩勾背,满目山川绿意盎然。此前,我知道松树的种类很多,云南松、华山松、马尾松、油松、罗汉松、雪松等,却不知还有一种叫思茅松。

路转山林,又见一片思茅松,笔直的树干,高大威武,已经无法估计树的年龄了,底部的枝丫已全部脱落,仿佛思茅松已经忘记自己的年龄,为着参天之意,追赶着阳光雨露。树干上有割松香的疤痕,松香顺着刀口流下,成为经济来源的一部分,它具有广泛的药用及商用价值。

密林深处,一些湿漉漉的欢喜爬上心间,这是我每一次与大山亲近时的感受。思茅松树上掉下的一些松球在连绵的雨水中已经开始腐烂了,林业专家说到思茅松的种子时,我掰开一个新落的松球,椭圆的小种子上长着两只小翅膀。种子长了翅膀,有风经过时,成熟的种子就借着风力,进入土壤,长成幼苗。在自然生长的树林里,思茅松也像人的生息一样,老老小小,代代相传,成为一片最好的自然生态林,更新有度,替代有序。

在连绵的群山之间,森林、湖泊、草地、人家,构成人类诗意的栖居。在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各种生物之间为了生存而展开的斗争是残酷而激烈的。每一种生物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它们相互依存,相互制约,与人类共同维系着生态系统的平衡和稳定。

拾级而上,忽见一片热带植物林,挨着挤着,各生风情。林业专家告诉我们,伏地而生的是低等的植物,能站立生长的是高等植物,就像一个人有了脊梁,就能直立行走一样,这是划分植物等次的一种简单方法。

行走在万掌山的天然氧吧,随手在路边采了石斛的茎,放在嘴巴里咀嚼,像是大自然的精气已经植入身体。这位列九大鲜草之首的名贵药材,在这山野之间漫然生长,形态各异,名字奇特。一壶石斛花茶,滑入喉咙,万掌山的盛夏就装进了我的心肺里。

有蝉鸣叫,声音粗壮,与我从前所听见的“知了,知了”的鸣叫相去甚远。我向着声音探寻,那些大嗓门的蝉们就是不见身影。入普洱市区时,我有一个特别的感觉,天籁之声竟然盖过了闹市的噪音,蝉是主唱,混合着其他虫鸣,像一场声势浩大的合奏。

正是出菌子的季节,捡菌子的人,一拨又一拨。云南复杂的地形地貌,多样的森林类型、土壤种类以及独特的立体气候条件,孕育了丰富的野生食用菌资源,种类多,分布广,产量大,占了全世界食用菌一半以上,中国食用菌的三分之二。万掌山上的菌子,随处可见,但没法分清是可食的还是不可食的。在山路旁,又有人发现了一窝菌子,一看,哇,鸡枞!又发现一窝,还是鸡枞,欢喜地拾起来。

要知道,菌子的生命只在一夜,一夜间长大,一夜间腐烂。它们是森林里最短暂的生命,却为人类深深爱慕。

眼前的这棵思茅松,松枝上挂了许多松球,在我的家乡,选择婚床要用结松球最多的松树,意为多子多福。有一枚不安分的松球掉至我足边,捡起它,查看松球里的种子。农人择种,往往要选颗粒最大最饱满的,重视生物学意义上的遗传性。

近旁的藤蔓上开着一朵别致的花朵,花蕊之间的奇特构造,让人想到“勾心斗角”这4个字。有人说,这是百香果的花。林业专家正在幽默地叙述大自然的繁衍:花朵是勾心斗角的阴谋家,种子是各显神通的旅行者。它们落地生根,借着周围的生态环境,成为新的生态。

生生不息的森林生态,构成人类生机勃勃的生活的一部分。我恍然觉得,一粒种子,播撒进泥土,生根、发芽,开出花朵,长成参天大树,成为一片森林。播撒进人的心里,也同样会生根、发芽,开出花朵,长成参天大树,成为一片森林。应运而生的亚太森林组织也是一粒种子,他们播下保护森林生态的种子,借着风力,从北到南,不问东西,只管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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