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嘉怡
去年12月底，上海高院对“小红楼案”做出审判：
主犯赵富强，判处死缓、并限制减刑。
许昌路632号，对外名号“创富大厦”，民间别称“小红楼”。
这是一个早就不存在了的地方。
虽然它就在那里，可无论在公开发行的纸质地图、电子地图、还是淘宝的可送达区域上，你都找不到这个地方。
拆迁中的上海小红楼。/图：等深线，2021年1月。
只有熟悉它的上海本地人，偶尔聚集在这褪色的小红楼门口，向内张望。
有关小红楼的一切，邪恶得有些不真实，仿佛上个世纪的传闻。
强奸、取卵、强迫卖淫、贿赂...
若没有人曝光，我们怎么能想象纸醉金迷下的黑暗。
小红楼案发生一年后，我仍想把这个故事重述一遍。
往下阅读前，请记住这两件事——
第一，这件事就发生在全国最繁华的上海滩。
第二，这件事就发生在2020年。
01
第一个曝光小红楼的人，是曾在美国留过学的陈倩。
因为无意间点开一条招聘信息，她前往小红楼面试。
那是个很光鲜的岗位——上海法治天地频道节目助理。
应聘成功后，家道中落的陈倩，对未来燃起一丝信念。
听同事们说，老板赵富强是个“大善人”，还为家乡修了大路。
她从未想过，自己很快就会被吃干抹净。
被强奸并拍摄视频后，她只能答应赵富强，给官员们陪吃陪睡。
她也想逃，可她插翅难飞。
整个大厦内摄像头密布，所有房间都需要不同的门禁卡，四周安插满了赵富强找来的黑道打手。
“小红楼”六楼会所结构图。图/等深线
事实上，从踏进大厦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了出去的机会。
2017年，她终于找到机会，向银行工作人员求助。
她求他们报警，可谁会信她呢？
当时是2017年，地点是上海，你说“有人在市中心圈养性奴、卖卵、为政府官员提供小姐”，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还未说服别人，赵富强就带着她的母亲赶到，以家庭纠纷的名义把她带走。
背叛的后果，是惨无人性的折磨。
一顿疯狂暴打后，陈倩又被送到诊所取了卵。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这个恶魔有瓜葛。
可她的卵子还是被拿走，与赵富强结合为双胞胎。
而她，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至此，小红楼中再无人敢违抗。
02
20年来，赵富强囚禁了无数像陈倩那样的猎物。
最初，赵富强只是个小裁缝。
但他很快就找到了致富经——做皮肉生意。
而他盯上的第一个猎物，便是自己的老婆。
他对她说：“如果你爱我，就该为我们的生活多付出一点，等有钱就不做这个了。”
于是，他明面上开了两家发廊，背地里却悄悄做着皮肉生意。
老婆下海后，他又结实了更多来自农村的打工妹。
通过殴打、强暴、裸照、视频威胁等方式，赵富强控制的猎物越来越多。
赵富强自拍。图/等深线
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力，他在这些人的隐私部位，刺上“赵富强专用”几个字。
由于所有小姐都被他彻底控制，交易收入全部上交，赵富强很快就攒起原始资本。
终于，他正大光明地做起“二房东”，开始高价转租商铺。
可是，这皮肉生意不合法，他无依无靠怎么躲？
“有什么资源，就用什么资源。”
通过性贿赂，赵富强一步步建起难以攻破的保护网。
达官显贵们，自然不会出入“发廊”。
那里的一般“货色”，他们怎么看得上？
2014年，赵富强买下“许昌路632号”，并铺上红色的砖墙，取名“创富大厦”。
而他自己，则成为了大厦背后的控制人。
03
在“创富大厦”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赵富强干了无数龌龊勾当。
赵富强的狩猎手段五花八门。
他先是筛选出软弱好控制的女性，然后再采用PUA聊法（先打压再哄骗），最后抛出诱饵让她们上钩。
遇到陈倩后，他一边痛批她“一无是处”，一边向她伸出援手，甚至开出送房送车的条件。
发生关系后，他却拍下视频威胁她。
孩子更是拴住女人最有力的工具。
受害者蒋某曾经想逃离，最终却选择了放弃。
她说：“孩子身上流着赵富强的血，上学需要相关手续和证明，能走去哪里。”
“小红楼“公关小姐宿舍。图/财新网
但是，一方面赵富强百密一疏，另一方面，总有人破釜沉舟。
2018年初，崔某也逃出小红楼。
为了逼崔某现身，赵富强满上海播放她的裸照。
极致的羞辱，终于令崔某彻底绝望。
这一次，她选择拿起法律的武器。
2018年，崔某向上海市委第一次检举，2019年，崔某又向杨浦区公安局报案……
但是，处处有保护伞的赵富强，对法网丝毫没有敬畏心。
庭审那天，赵富强直接低头玩手机，态度无比嚣张。
后来，崔某又实名举报了在小红楼里“消费”过的多名官员。
这次，恰逢中央扫黑除恶督导组光临。
赵富强的保护伞，终于崩塌了。
04
2019年3月，小红楼员工遭到遣散，赵富强却没有走。
他拍下空荡荡的办公室发给崔某：“一切都没了，你真的害苦我了”。
目无王法的他，还在等待东山再起。
2019年5月，杨浦区委政法委原书记再次传出风声：快跑。
第二天，扫黑组就在江苏逮捕了赵富强。
当时，他正准备带着4个女伴逃跑。
赵富强的报应，终于来了！
宣判现场。图/ 潇湘晨报
不过，最终审判结果，可能出乎你的意料。
赵富强没有被判死刑。
而他的保护伞，13名官员，有人只判了2年不到的有期徒刑。
反倒是被他坑害一生的女伴，被判至少8年起步。
赵富强一个人制造的无间地狱，连累了许多无辜的人。
除了陈倩，还有五个女人为他生下孩子，几乎都靠取卵。
这些孩子，没有户口，没有经济来源，甚至没有上学。
他们的父母都活着，却无人抚养。
因为诞生于黑暗，年幼的他们成为一朵朵恶之花，见证着小红楼的兴衰。
据说，受害人蒋某的女儿，曾问过蒋某母亲一个问题：
“我爸爸把妈妈和外公都牵进去了，你恨我爸爸吗？”
答案不言而喻。
05
赵富强被抓了，“小红楼案”终于尘埃落定。
如今，小红楼门前车水马龙仍在，川流不息。
可我们不知道，在这个热闹的人间，还有多少看不见的“小红楼”呢？
这个故事真正的恐怖之处，就在于它随时有可能发生在我们身边。
整个局中，最让人感慨的，是那些自诩无辜的围观者们。
即便受害者选择报警，他们也用“清官难断家务事”之类的理由来搪塞。
我们看见，当崔某举报赵富强时，整个利益网坚固如铁板一块。
当她实名举报官员，错综复杂的利益网才开始逐步崩塌。
这给我们带来的启示是：
只有真正击中要害，才能将罪恶铲除得干干净净。
06
而在类似“小红楼”这样的局中，从来不乏底层女性。
由于惧怕别人的眼光、由于不懂法律知识...
加害者拍下的一张裸照，就能让她们迅速陷入深渊。
这给女性带来很多启示：
千万不要被社会宣传的“贞操”规训。
在罪恶面前，应该感到耻辱的是加害者，而不是受害者。
这也给父母带来很多启示：
真正应该教给女儿们的，是自信、勇气、果敢，而非乖巧、顺从、听话。
07
让人心寒的是，即便如陈倩那样的高学历女性，也难以逃脱樊笼。
许多操弄人心的高手，会让你一步步沦陷。
而赵富强最狠辣的一点在于：
假如不能让你从心理上屈从，那么他便会动用暴力手段，强行支配你的身体。
这让我想起曾经的北大学生会主席。
他就曾把女朋友称呼为“母狗”，并用“切断输卵管”的方式威胁她。
剥夺你生而为人的认知，让你逐渐动物化、工具化，是世间最为歹毒的手段。
如果你遇见这样的人渣，请想尽一切办法远离。
最后，我还想说一个让人唏嘘的点：
在赵富强的威逼利诱之下，不少受害者主动变成了加害者。
在极致罪恶的环境面前，你还能保持本心吗？
这何尝不是对人性的拷问。
因为赵富强罪孽深重，所以这桩案件绝不该沉睡。
“脏东西就应该拉到太阳底下晒晒，让所有人看看这到底是有多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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