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热播的古装剧《风起洛阳》中,洛阳小伙儿王一博扮演的百里弘毅,是一个贵公子,乃大唐工部尚书百里延的二儿子,玉树临风,俊秀儒雅,人唤“百里二郎”。
百里二郎不谙世故,偏是一个“吃家儿”,能吃,会吃,懂吃,绰号“天下第一饕客”。他现场“吃播”的洛阳美食,有鱼脍、酥酪、羊肉汤、炙肉……唐代洛阳真有这些食物,还是编剧瞎编的?咱们慢慢道来。
神都酥酪:天枢的高度
百里二郎嘴刁。据其好搭档高秉烛统计,此君在洛阳南市吃了70多家食摊,评价“尚可”的只有20多家。
“尚可”意为还行、差不多。酥酪店老板却将这评价奉若至宝:“百里二郎说尚可,那可是天枢的高度,可以上天啦!”
天枢,亦称“大周万国颂德天枢”,用铜铁合铸而成,是武则天的纪功柱,寓意“天下中枢”。天枢位于隋唐洛阳城皇城正南门端门外,高耸入云,俯瞰全城。
以天枢的高度作比,可见百里二郎都认可的酥酪,是古人眼中的上等美味。
酥是从牛乳、羊乳中提炼的酥油。酪类似于布丁、酸奶等发酵乳,有干酪和湿酪。
乳制品并非舶来品。早在原始社会,河洛先民就饲养牛、羊等产奶家畜。周代有“牛人”“羊人”等官吏,专管养牛羊。《礼记》记载:“以炮以燔,以亨(烹)以炙,以为醴酪。”有人认为,至迟两千多年前,我国就出现乳制品了。
西晋时,南方人陆机、陆云来京都洛阳谋生,曾拜访高官王济。王济是当红牛人,生活奢侈,好显摆。他觉得陆家兄弟都是乡巴佬,指着席上的羊酪炫耀:“你们老家有啥吃的能跟这个比?”可见那时的羊酪很稀罕。
古籍《饮膳正要》中记有酥酪的做法:“用乳半杓,锅内炒过,用余乳熬数十沸……罐盛待冷,掠取浮皮,以为酥;入旧酪少许,纸封放之,即成矣。”
唐代,酥酪的制法更为精细,洛城酥酪乃一绝。晚年定居洛阳的白居易,以醍醐比美酒,诗云“更怜家酝迎春熟,一瓮醍醐待我归”。
醍醐是酥酪中的极品——精炼奶油,连佛家都赞美它是人间美味,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只是,醍醐极其珍贵,一般人无福消受。
不喝汤不算洛阳人
洛阳人好喝汤。百里二郎身为洛阳郎,自然也爱喝汤,尤其是“小南桥老陶家的头碗羊汤”。他和高秉烛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儿喝的羊肉汤。
洛阳人很早就开始吃羊肉了,这是有史料支撑的:唐代著名的烧尾宴有58道菜,其中和羊肉有关的便有8道菜;《太平广记》里提到肉类105次,其中提到的羊肉类有47次,排名第一。唐人吃羊,主要是炙烤,也有水煮。水煮之法可以做水盆羊肉,也可以熬羊肉汤。滚烫鲜香的羊肉汤,一碗不够喝,必须得添汤!
没人当真的“禁屠令”
其实,在百里二郎生活的时代,吃羊肉可是违禁的。女皇武则天信佛,曾下过一道“禁屠令”:禁止杀生。若有屠宰禽畜或捕猎鱼虾者,抓住就打板子。朝廷禁屠,不仅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也因牛、马等牲畜能干活,保护它们就是保护生产工具。
道理没错,但老百姓不开心了:这不让吃,那不让吃,日子怎么过?
朝廷专员娄师德下基层视察,地方官设宴接待,端上来一盆羊肉,解释说:“这羊是狼咬死的。”老娄笑了:“此狼真懂事。”既然是狼咬死的,那便不算犯禁,吃吧。
厨子又端上一盘鱼,说:“鱼也是狼咬死的。”老娄生气了:“蠢货!鱼咋能是狼咬死的,应该说是水獭咬死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了“懂事的狼和水獭”,禁屠令的执行情况可想而知。
某日,洛阳定鼎门外有一辆草车翻了,露出了两坨新鲜羊肉。拉车人自知犯禁,跑了。长官彭先觉推卸责任,说:“禁屠这事儿是刘缅管的,应罚他吃一顿棍棒,羊肉可分给高官们吃。”
刘缅赶紧穿上厚裤子等着打屁股。哪知武则天批示:“老彭的意见不妥,羊肉应给小刘吃。”
官员张德得子,偷偷宰羊请客。同事杜肃来吃桌,吃饱了告张德违禁,卖友求荣。武则天没处罚张德,反而提醒他:饭局有小人,请客须谨慎。
可见,武则天自己都不太把禁屠令当回事。没法儿太当真啊——据小道消息,女皇自己都爱吃“冷修羊”。食色,性也。估计百里二郎一边喝汤一边暗自点赞:女皇英明!
吃货的基本修养
百里二郎首次亮相,是在洛阳南市的当阳酒肆。当时,一食客正在吃鱼脍。
唐代流行吃鱼脍,也就是生鱼片、鱼生。
子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脍,就是切细的鱼和肉。
日本人喜欢吃生鱼片,现在有些人不明就里,以为中国人吃生鱼片是向日本人学的,其实不然。鱼脍是唐代从中国传到日本去的。
早在数千年前,中国就有鱼脍。先秦典籍里有关于鱼脍的记载,譬如《诗经》提到“饮御诸友,炮鳖脍鲤”,“脍鲤”就是生鲤鱼片。
美食家认为,鲜鱼若是蒸煮烹饪会损其鲜嫩原味,故而多将鲜鱼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蘸着调料生吃。
洛阳是十三朝古都,自古商业繁荣,美食云集。洛城鱼脍名不虚传,大家都喜欢。
曹魏才子曹植喜欢吃鱼脍。他在《名都篇》里写道,“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洛阳小青年“脍鲤臇(juǎn)胎虾”,蘸着虾酱吃鲤鱼脍,生活太美好!
隋炀帝也爱吃鱼脍,尤其是金齑玉鲙——鲈鱼脍。他迁都洛阳后,曾乘着龙舟,顺着大运河到江南吃金齑玉鲙。
唐代,鱼脍风靡洛阳、长安等大城市。王维在诗作《洛阳女儿行》中提到“侍女金盘脍鲤鱼”,可见宫廷贵族爱吃鱼脍;晚唐时夏彦谦在《夏日访友》一诗中提到“冰鲤斫银鲙”,可见平民百姓也爱吃鱼脍。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适合吃鱼脍。若肠胃不好,生鱼片吃多了容易生病。
也不是所有鱼都适合做鱼脍。百里二郎告诉当阳酒肆的食客,“别的鱼都可以脍,唯有这冷泉黑鱼不可以生吃”,因为生吃腥腻。
懂得各种食材的最佳吃法,是吃货的基本修养。在大伙儿的围观下,百里二郎现场“吃播”,示范了冷泉黑鱼的正确吃法:涮着吃。围观者眼睛都看直了,不知是为帅哥,还是为美食。
毕罗点心贴食儿
《风起洛阳》中有一家毕罗肆,明为点心铺,实乃春秋道埋伏眼线、通风报信的情报中转站。
毕罗,古时写作“饆饠”,是一种带馅儿的面制点心,唐代人非常爱吃。洛阳有卖各种毕罗的食肆,比如蟹黄毕罗、樱桃毕罗,有荤有素,有甜有咸,满足神都吃货挑剔的味蕾。
如今流行的“洛阳八大件”,包括老洛阳人惯吃的八种传统点心,比如开口笑、蜜三刀、蛋黄酥等,其实就是现代版“毕罗”。
史载,唐代已有“点心”一词。不过,起初的“点心”是作为动词使用的,意思是先吃点儿东西充饥。
唐代奇幻小说《幻异志·板桥三娘子》里提到,“有顷鸡鸣,诸客欲发。三娘子先起点灯,置新作烧饼于食床上,与客点心”。清晨,大伙儿要出发了,三娘子做了些烧饼让客人吃。此处的“与客点心”,是让他们先垫垫肚子。
“点心”被当成名词使用,至迟是宋代的事。北宋早市上有卖点心,南宋的“市食点心,四时皆有”。
史学家认为,“点心”是从魏晋南北朝时的“小食”演化来的。
魏晋南北朝以前,古人大都是一日两餐(一说汉代已实行一日三餐制),其他时间若觉饥饿,便临时吃点“小食”。洛阳民间俗称糕饼点心为“贴食儿”,与“小食”异曲同工。小孩子不好好吃饭,偷偷吃“贴食儿”,小心挨训。
吃蒸饼还是吃胡饼
唐代,洛阳的街市上到处有卖蒸饼的。
古籍《酉阳杂俎·续集》提到,“地上危累蒸饼五枚”,可见蒸饼不算薄,是可以摞起来的。
蒸饼起源很早。东汉的《释名》便提到过它:“蒸饼、汤饼……索饼之属,皆随形而名之也。”东汉京城在洛阳,看来洛阳人好吃面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唐代的鉴真和尚曾游学洛阳,观摩卢舍那大佛,访问白马寺。后来,他东渡日本弘扬佛法,带了“干蒸饼一车”“干胡饼二车”当干粮。
胡饼是从西域的胡人那边传过来的,样子跟馕差不多。每个饼用面半升,吃一个半天不饿。
唐代的胡饼是烤出来的。
《唐语林》里说,有钱人爱吃巨无霸型肉胡饼,“起羊肉一斤,层布于巨胡饼,隔中以椒豉,润以酥”,入炉烤得肉半熟,热乎乎,香喷喷,滋味妙不可言。
宰相刘晏上朝路上见有刚出炉的胡饼,“使人买之”,吃得满嘴掉渣,心满意足。
武则天执政时期的四品官张衡,则因在路上吃蒸饼,被同僚奏称影响形象,被女皇取消了升职资格。
美食人人都爱,但吃得不是时候,美食也可能变成“苦果”,找谁说理?(记者 张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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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洛阳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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