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喜剧人李诞回答陈春成：我反感金句，但我也以此过活

李诞说自己其实非常反感金句，

他连“金句”这两个字都很反感，

可是自己就是以此过活。

2021年，《吐槽大会》和《脱口秀大会》

又一次成了现象级的综艺节目，

李诞的金句，和他自己，比往年更热了。

采访李诞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怕他看起来坦诚，开放，也常拿自己开玩笑。越是这样，越不知道应该问他什么。

32岁的李诞，常年生活在聚光灯下。媒体和公众对他公开的这一面已经非常熟悉。就拿2021年来说，春天的《吐槽大会》第五季、秋天的《脱口秀大会》第四季都是现象级综艺节目，我们已经习惯在屏幕上见到他，看到他的话当晚就飞速变成微博热搜、变成流行语，让互联网热闹很多天。一些在辩论节目上的论述，几年后还被人拼成截图，用作当下网络讨论的论据。

就连个人生活，也几乎是半公开的，李诞今年在综艺里几次公开提到自己离婚，有很多网友翻开他2020年的小说《候场》，逐字逐句对照寻找他家庭生活的蛛丝马迹。哪句是真实，哪句是创作，都打碎掺在一起。他没有公开解释过，其实也没必要非得掰扯清楚。

至于工作，在新书《李诞脱口秀工作手册》里，他几乎把关于脱口秀工作上的经验都讲了一遍，他告诉新人，上台前要写逐字稿，要真诚，要利用各种机会练习写稿，要先完成再考虑完美。

如果说了这些，新人上台还是不知道眼睛往哪里看，李诞在书里还给了一个最实际的办法：伸直右臂，手握拳，放在两眼焦点处，想想这个拳头在离你三米处，就盯着那儿。

在2021年，因为李诞和他同事们几年来的工作，我们已经不需要再介绍什么是脱口秀了。需要更新的概念是，脱口秀在中国，已经变成了一种娱乐工业：一个综艺现场背后是上百人的协同，读稿会、前采嘉宾、综艺环节、谈赞助商，这都是段子背后看不见的东西，身处其中的人，当然也是身处一个职场。

在书里，李诞甚至也讲了在职场上怎么让自己说话有用。答案是，你是小朋友的时候，人微言轻的时候，情绪是可以当作武器的。“那时候你什么都没有，只有眼泪和怒火。”

“比如你哭，因为工作的事跟你的上级哭，跟对手哭，跟合作伙伴哭。就能让对方知道你对工作这么看重，这么认真，这种态度传递出去之后，如果他们还是觉得不重要，还是要欺负你，你就可以离开了。”

至于他自己，一个已经被叫了多年“诞总”的管理者，他早早地结束了自己的职场青涩期。李诞的工作是把脱口秀持续地做下去，“如果经常性地需要用情绪做武器的话，就说明你身处在非常恶劣的职场环境中，所以后来我都靠流程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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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讲到这么细了，大部分关于脱口秀的问题，基本书里也都问过一遍了。

这次的采访，我们找了另一位年度人物帮忙：2021年《时尚先生》年度作家陈春成。陈春成的处女作《夜晚的潜水艇》，是近两年广为认可的纯文学作品。陈春成跟李诞的年龄相仿，他们一个31岁，一个32岁，两个人都写小说，两个人的书都很畅销，小说之外，两个人的日常职业都不是作家——李诞是脱口秀演员、喜剧明星；陈春成在泉州植物园工作，他的正职是一名土木工程师。

二人日常的工作一静一动，但我们觉得，两个创作者在本质上，都对自己的作品是珍视的。他们研究、打磨自己的文字，在生活外有另一重丰厚的精神世界，外人很难进入。

我们这一次约李诞、陈春成相互提问，而且用笔谈的方式，一方提问，另一方集中回答。问题和答案分别从上海、从泉州发来，两位换了一种新鲜的角度互相打量。

李诞的提问、回答都很快，他收到要求后，几分钟内就发来满满一屏，几乎是不假思索，这些回答也完全没有兜圈子。

陈春成提了一个媒体记者很难会问的问题：“我看脱口秀几乎不会笑，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

李诞说：“你没有任何问题，其实我也几乎不会笑，我只是要笑。”

陈春成

Questions

&

李诞

Answers

陈春成：知道你写脱口秀之外也写小说。脱口秀是一种机锋毕露的艺术，有明确目的性，要定时抛出金句，写小说则要避免目的性和刻意的金句，你如何在两者间切换？会不会搞乱？

李诞：好问题啊，正是在思考的，思考了很久的，靠思考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的朋友刘天昭，很好的作家，说我小说的问题就是没有拙气。进而其实也就是我这个人没有拙气。我还有个钻研茶道的朋友，今年在我不大好的时候，带了自己的茶具来我家叫我停止喝酒。那茶杯上写着：存拙养妙。

最近读了《老人与海》，很深的震撼，被他的冰山。

我是很反感金句的，我连这两个字都很反感，可是不知为何，狗嘴偏偏要吐象牙。我也因此过活。

我上一本小说《候场》自以为克服了这个问题，而我的朋友刘天昭的评价是：又有些放纵。

难啊。

现在我给自己喝酒找的其中一个借口就是，喝的够多了，也许就不再有那种聪明了。

陈春成：除了上述两者你还有什么爱好。喝酒不算。

李诞：聊天吧。

我并不爱好脱口秀，一场误会。

不欲戴的王冠，也必承其重的——貌似又是一个金句。

哪怕仅是张冠李戴，李也要承其重。

聊天是个重大的爱好，我疑心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有人愿意陪我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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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春成：写小说和写脱口秀的乐趣你认为哪个更强烈，或更持久，或有什么区别？

李诞：写小说的乐趣更强烈，更持久。

写脱口秀几乎没有乐趣，上台表演是有乐趣的。演到三十分钟以上的话，大脑也会分泌跟写小说到了一个小时以上时一样的物质。内啡肽。

那是一种其实与他人无关的乐趣。

陈春成：每种表演艺术都力求在有限时间内调动观众情绪。而当这意图太明显，就构成了自身的局限。当魔术师伸手进帽子，你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惊讶，所以无论掏出什么来都不会太惊讶了。脱口秀或许也一样？你怎么克服这种局限？

李诞：我一个很敬佩的前辈教我做节目宣传，最重要的就是一句话：提高期待，降低预期。

我觉得这句话里藏着很多秘密。

从服务好观众的角度来说，凭借这句话的指导，有很多细节的操作。

当然，更重要的是双向筛选，下一题会有回答。

李诞写脱口秀，也写小说，前者每隔十几秒就要有个包袱，每句话都有明确的目的。

后者是另一种文字语言，不求信息量，格外忌讳金句。

李诞觉得，写小说的乐趣更强烈、更持久。脱口秀的乐趣多在台上，“演到三十分钟以上的话，大脑也会分泌跟写小说到了一个小时以上时一样的物质：内啡肽。那是一种其实与他人无关的乐趣。”

陈春成：我看脱口秀几乎不会笑，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

李诞：你没有任何问题，其实我也几乎不会笑，我只是要笑。

魔术演给想被骗的人，脱口秀演给想笑的人。

不看魔术，也要被别的骗，不看脱口秀，也会笑的。傻傻的，自己坐在那儿就笑起来了。

娱乐大多是锦上添花。

另有一种情况是，欺骗自己可以开心起来，果然也就开心了起来。

陈春成：计划何时退休，退休后有什么计划？

李诞：无啊。总觉得自己会在某一个岁数戒掉酒精，性情大变。饱含盼望地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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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春成：在我这样的外行看来，相声和脱口秀这两种表现形式是近亲，你觉得这两者的相似和差异在哪儿？

李诞：大问题呀，一句两句说不清，可参阅《李诞脱口秀工作手册》。

陈春成：我看过一期有国足的吐槽大会，你平时看球吗，怎么看待李铁和接下来的世预赛？

李诞：不看。

我觉得这道题挺幽默的，还挺好玩的，哎呀。

摄影：苏里

特邀采访：陈春成

文字整理：刘敏

策划：陈博

统筹：暖小团

化妆、发型：CiCi

时装编辑：李萌

造型助理：Simon

场地提供：Factory工厂文创影像空间

新媒体编辑：Neil

新媒体执行：王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