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妈的,不想上班

ins生活
2022-10-10 21:00 来自北京

我们的文坛喜剧大师,又整新活了?

国庆期间,除了庆祝祖国妈妈的生日,还是这一年诺奖开奖的日子。

在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上,82岁的法国女作家安妮·埃尔诺,“因其勇敢、冷静而敏锐地揭露了个体记忆的起源、隔阂与集体压抑”,成为最新一届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照理来说,所以目光应该集中在获奖者身上吧。

然而,就看看这热搜榜——

#余华,获奖热门人选#

在文学奖还没开奖的前几天,他也“成功”跻身这一年的诺贝尓文学奖赔率榜内。

(这是诺奖传统了,因为每年谁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总能成为热议话题,一些欧洲博彩公司就以此为契机,开始放赔率榜+押注)

看看,这虽然没得奖,但这讨论度,可一点不比真正得奖者低。

而就在刚刚过去的九月,他也照样引起热议——

和罗翔老师一起参加了一档直播。

在不到两小时的节目里,金句频出。

聊作为写作者时的自己,“鲁迅不是医生,是病人,我也是个病人。”

聊个人的社会责任感,“这个社会的美好我们可以分享一份,但是社会中的丑陋我们也有一份。”

十分清醒自知。

也聊到了年轻人热议的“精神内耗”

但和多数人观点不同,在他的眼里,“精神内耗”反而有一种积极作用:“精神内耗并不可怕,它更像一种在黑暗中寻找光源的努力,是一种进步。”

于是随着节目播出,有人赞他“有趣”,有人评价他是“笑对人生的荒诞不经”,

但其中最多的,还是对他title进行了又一次肯定,“不愧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喜剧人,余华。”

之所以有如此评价,是因为余华的“喜剧人”人设,已经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2021年9月,为了配合所参演的《一直游到海水深处》的上映,之前一直深居简出的作家,开始难得出现在了镜头面前。

结果这一露脸不打紧,立刻就“火”了。

首先登上热搜的,是他早年间聊自己“如何走上文学道路”的一段自述。

虽然面对的是镜头和台上黑压压的人群,他却没有一点想讲场面话的意思,聊起原因,坦诚到甚至有点搞笑:

“当时看到县文化馆那帮人整天在大街游玩,我(却)整天拔8小时牙,觉得生活很不公平。于是我就去问他们为什么不上班。”

对方:我们这就是上班。

“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单位?”

于是余·十分不想坐班·华,也开始盘算着怎么能调到文化馆了。

在经历各种坎坷终于调到文化馆之后,

上班第一天,余华特意晚到了两小时,

结果发现自己还是第一个到的,

那一刻他知道,“这个单位来对了!”

这段发言,没有刻板印象中传统作家的严肃和说教,倒是对自己想“偷懒”的小心思一点不藏着掖着,再配上他大白话的描述,立刻让台下观众笑倒一片。

随后人们发现了他的更多类似发言。

面对法国记者问,“法国作家和中国作家的区别是什么?”

余·不按常规出牌·华:区别就是法国作家拿法语写作,中国作家用中文。

面对有人赞他作品语言简洁,

余·过分实诚·华:那是因为我认识的字少。

没有故作煽情和痛诉苦难,他把自己的经历,都放在了玩笑和吐槽里。

随着被盘出的类似发言越来越多,这届网友发现,原来那个写尽人民苦难的作家,真实生活中竟然“一点都不苦”,反而像个在逃喜剧人!

要成为“在逃喜剧人”,光有语言搞笑,是远远不够的。

余华告诉我们,要想成为喜剧人,最重要的,是要有消解一切苦难的能力

1960年出生的余华,来自一个标准医生家庭(父亲外科医生,母亲护士长),他的童年,是伴随着是血腥和病人的嚎哭度过的。

读到小学四年级时,他们一家又搬到了医院对面的职工宿舍,抬头就是医院,一个离生死最近的地方,这下,余华是彻底对生死祛魅了

那时的他,会和哥哥一起偷偷溜进医院偷看父亲做手术;南方夏季潮湿炎热,于是余华便会想尽办法找一个阴凉地避暑,这时,凉爽的太平间便成了他的最好去处

在太平间里,他一躺就是一下午。

而这一幕,在他多年后读到诗人海涅写的“死亡就是凉爽的夜晚”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我躺在太平间里的心境吗?”

这是余华的童年,早早面对了血腥和死亡,但却和痛苦无关。

等进入了青春期,又恰逢“十年浩劫”。

本该是读书的年纪,他面对的却是——

被各种斗争占满时间,

想读书,可能接触到的却只有被烧毁结局的小说,被撕去关键情节的故事...

处于这样境况下的余华,能汲取到的知识,自然十分有限。

17岁时,虽然“四人帮”粉碎了,中断十年的高考也恢复了,但他却并没等来命运的垂青——

连续参加两次高考,他都落榜了。

在那个只能靠着高考回城的年代,像余华这样的知青连续落榜,放其他青年身上,可能就一蹶不振了。

然而余华却跟没事人一样,没考上也没事,那就遵从安排,乐呵呵去所在的村医院上班呗。

于是18岁的余华有了第一份工作,乡村牙医

可是有了工作和薪水,人生就因此轻松了吗?

对余华来说,“辛苦/无聊”能概括成为牙医后的日子。

报道第一天,师父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让没有任何经验的他给病人拔牙。

那时余华还是新人,不懂反抗也没资格反抗,只能“赶鸭子上架”地,颤抖着手,从病人口腔里生生拔出一颗虫牙。

另外,乡村牙医的日子,也实在枯燥

那时他被要求雷打不动的每天8小时坐班,工作的唯一内容,也是当地农民的一口坏牙。

没人带,工作内容又枯燥,多年以后,他用了这样一句话去描述那时他的心情,“ 血腥的口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风景的地方。”

但转机,也往往是在低谷中出现的——

县文联的人走入了他的视野。

18岁的余华注意到,县文联的人上班时间也能在街上晃荡,“真自由啊”,就冲这一点,牙医余华想要成为作家。

然而要从乡村医生成为县城作家,这种跨行跨地域的调动,谈何容易。

只是这一次,一向随和的余华,第一次轴了。

他了解到,要想进县文联,首先得有作品

这可难不倒他,为了学写作,他找来了当年的《人民文学》,随意翻到一篇小说,从标点符号,分行...一字一句开始研究。

在精读完两页后,写作的方法论,差不多掌握了,接下来,就是实操阶段了。

尽管那时脑袋空空,他也强迫自己坐在椅子上,逼着自己必须写,必须往下写。

就这样,他的第一篇小说产生了,尽管多年后回头看,他评价那篇文章“乌七八糟”,但在那时,他可太开心了,因为他写出了几句自己特别满意的句子

一旦有了正向反馈,变化,也就随之出现。

第二篇时,他已经能构建完整故事了,等到了第三篇,不仅有故事,笔下的人物,也活灵活现了。

不得不说在文学创作这方面,余华是有些超越常人的天赋和乐观心态的。

对文学新手来说,才开始投稿,通常会选择难度低的小杂志社。

可是在余华看来,要投,就投把大的

他的第一次尝试,就选择了当时的顶流杂志社《人民文学》《收获》

当时这两家的编辑,每个人手头上都有着相当一批优质作者,根本不愁稿源。

自然等待余华的,是屡次退稿

次数频繁成啥样呢?

那时他们家有个院子,当地邮递员收到退稿信时,总会把退稿从墙外扔进余华家的院子里,伴随着的,是邮递员的车铃声和厚厚一沓文稿砸在地上的声音。

后来,只要听到铃声接着一声闷响,余华就知道,这是退稿来了。

被频繁退稿,多少让人沮丧,然而余华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被《人民文学》退了,那就再寄知名度相对小一点的《北京文学》和《上海文学》,还不行,就寄到省一级的杂志,再退,那就再寄到地区级...

甚至能毫不在乎信封上的“退稿”2字,为了省一个信封钱,他会把退稿信封翻个面,用胶水粘一下,再减掉一个角,就这样,退稿信封成功变身为投稿信封

总之就是,啥都不能阻碍他一直投下去。

转机,是伴随着一个电话到来的。

1983年,他接到了来自《北京文学》执行主编周雁如的电话,“余华,你给我们寄了三篇稿子,其中一篇需要改一下,你愿意来北京改稿吗?”

23岁的余华,终于等来了命运的垂青。

80年代的中国,百废待兴,人们迫切需要新潮流新思想,因此,那也是个对知识分子极为尊重的年代。

从浙江武源县城上京改稿的余华,不仅有杂志社给承担路费和住宿费,每天还给固定发两块钱补贴。

就这样,原本担心费用的余华,顺利到了北京。

县城青年初到顶流杂志社,“怯”是再正常不过了吧,可是对余华来说,这种情绪仿佛不存在

面对编辑周雁如“结尾有点灰暗了,需要改一下”的要求,

余华:那我改(光明)了,还能发表吗?

周:你只要光明了,我们就给发表。

余·只要能发表·华:你只要能给我发表,从头到尾我都能给你光明!

这话,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能发表的“毫无原则”,但一个才出茅庐的文学青年就敢和资深编辑像个老熟人似的开玩笑,其背后,离不开的是他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并非口嗨,和他同期去的作家,有人一两个月都还没改好,可他就花一天时间,就改到让编辑满意了。

而这次改稿也像一个开关,正式开启了他事业的飞升之路。

1991年,《收获》杂志上连载了他的长篇小说《细雨中的呐喊》,他在文坛的名号,正式打响,

1992年,又发表长篇小说《活着》

在这部作品里,余华用克制的笔触,写尽了一个中国底层家庭的苦难——

主人公福贵的爸爸被气死了,

母亲,病死了,

福贵的儿子被抽血抽死在医院,

女儿难产,女婿意外离世,唯一留下的小孙子,最后也因为吃太多煮豆子被撑死了...

而这样真实又残酷的经历,对于苦难的中国人来说,几乎每个人都从中找到自己身影。

所以作品一经发表,立即引起轰动,余华也因为《活着》,走上人生巅峰。

1998年,他拿下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最高奖

2004年,他拿下法兰西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

甚至20多年过去了,2018年《活着》还被评选为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最有影响力小说

带来的经济利益,也是巨大的。

《活着》先后先后被张艺谋,孟京辉,朱正影视化,光版税收入就高达1550万

截至2020年,其在国内的销量超过2000万册,直接打破当代中国纯文学的销量记录

至于余华靠这本书的具体收入,也能从他和教授许子东的对话里窥见一二。

许:《活着》的版税到底有多少?

余华,呵呵一笑:我靠《活着》活着。

如今的余华,已经62岁了。

对于一个要靠脑力体力双重加持的写作者来说,这不再是个适合高产的年纪。

可余华,还是在试图延缓年纪对自己的影响。

就在去年,他出版了自己的最新长篇小说《文城》

不止在写作上持续产出,余华还在其他方面做出各种尝试,拍电影,开直播,上节目...

于是,我们也得以了解到了一个幽默的余华。

年初,在歌手李健的音乐会上,

他,“我对李健的新专辑是有贡献的!”

用词之夸张,让观众还以为他给李健作了词或是买了对方一堆专辑呢。

结果他慢悠悠举起一支钢笔,“他(李健)就是用这个笔写的!”

原来,人家李健只是用了他推荐的钢笔写了歌。

面对央视采访,很多人是正襟危坐,他却一改画风。

主持人:您写作不烂尾的秘诀是啥。

余华:(因为)我没阑尾了。

(这谐音梗,王建国看了都要说佩服)

然后再随赠一个爆料,“我们全家都没阑尾了。”

(全家人:您礼貌吗?)

以及在好友莫言的新书发布会上。

要他谈谈对莫言新书印象,

他:md,这么牛x!

(这就是文化人的称赞方式吗?)

而他和莫言的相爱相杀,可以追溯到更早之前。

在一次文学座谈会上,聊到莫言作为他的领导时,

余·胆大包天·华,他是我有工作以来遇到的最昏庸的领导,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知道!

(吐槽领导,还得看你啊,余老师👍)

其节目效果,也是不言而喻的——

就从热度上看,光今年,他就上了5次热搜

这么看,他在保持高质量输出的同时,又轻松拿捏了综艺感,自然,虽然已到人生后半场,也能创造事业新高度——

仅8/9两个月,他就受邀上了四次直播。

而这些,仔细想想,其实都离不开——

他消解苦难的能力(若没有,难保他前23年不会被苦闷生活淹没),

超越常人的乐观(若无足够乐观,谁也无法保证他能撑到周雁如打来的那通电话),

以及他愿意从0开始学写作的努力(因此,才有如今的作家余华)。

而这些品质,又反哺着他如今能成为我们眼中的“喜剧人”

或许有人会说,拥有这样的品质的人不算少,但能成为余华的却没几个

诚然,余华之所以能有如今事业高度,这其中除了有他能力,更离不开他所处年代“时势造英雄”的结果。

只是在小in看来,完全可以用更积极一点的态度去看待他的故事。

在如今充满着不确定性的大环境中,经济被唱衰的趋势里,如果能从他身上get到一点他的自信,他的“嬉笑人间”以及“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也尝试着像他一样做个“喜剧人”——

多少会让我们的生活轻松一点,好玩一点,

这,也未尝不是另一种生活智慧。

热点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