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打蒙古战绩平平不如李成梁《纪效新书》言过其实？

作者｜冷研作者团队-曲墨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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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目前提到明代中后期的军事家，戚继光无疑是热度最高的，甚至到了言必称“戚”的程度。但也有人认为，戚继光只是擅长立人设，名过其实，一方面《纪效新书》《练兵实纪》大量记录谭纶、俞大猷等人的研究成果作为自己的创见，其对于晚明军事情况，也有过度批判的问题。另一方面，其在北方战绩平平，能力远远不如李成梁，甚至蓟州兵变也被过度带节奏。关于蓟州兵变，冷兵器研究所已经有《屠杀戚家军的暴行，是讨薪引发的叛乱？大明万历蓟州兵变真相如何》一文加以分析。那么，戚继光到底是被低估，还是名不副实呢？他跟李成梁谁更厉害呢？

▲抗倭名将戚继光

首先要确认一点，任何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

戚继光作为著名的16世纪军事改革家，也有过度夸大火器作用的问题。

不过，这与他对浙兵的路径性依赖有关。浙兵中虽然义乌等地兵源坚韧善战，但是缺乏弓箭传统。戚继光在南方时，其部众中弓手比例仅为十二分之一，需要大量使用鸟铳（火绳枪）等火器提供火力补充。

但火绳枪时代，火器发展水平其实是严重不足的。在近距离，火绳枪比弓箭威力更大，利于破甲。但由于火绳点火、发射机构等原因，持续作战能力和快速反应，火绳枪是远不如弓箭的。

而火绳枪的射速又远没有达到后来的燧发枪的程度，能够以射速弥补命中率低下的问题（关于燧发枪命中率低下，详见冷兵器研究所以前的文章《燧发枪时代的命中率比不上火绳枪时代,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呢?》），因此弓箭手和火枪手火力搭配才是最好选择，当时火枪尚不能淘汰弓箭。当时，火枪其实淘汰的是弩的生态位。

▲明代鸟铳

因此戚继光对于火枪手的操练格外严格，要求他们在100步（160米）取得20%以上的命中率，不是绝对现实的，很少有将领与军队能够做到。

其著作中，也颇有过度强调火器重要性而忽略16世纪火器发展程度有限的问题。但这个责任不在于戚继光，因为任何人都不能脱离开自己的时代背景和局限。

但同时，戚继光的练兵之法确实精妙，以至于19世纪湘军曾国藩仍在使用。不过，正如岳飞所说的“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戚继光兵法是必须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后运用的，如果不加辨析地全盘照抄，那会如街亭之战的马谡一般，是要吃大亏的。

▲死记硬套兵法的马谡才是真正的愚将

实际上，戚继光本人的兵法都是极为灵活的，在不同的地区，制定不同的战法。如鸳鸯阵就是典型的散兵战术，适合在水网、农田、滩涂密布的东南沿海地区进行作战，机动灵活，对抗倭寇极为有效，却不利于开阔平地作战。而有些人以为戚继光只会鸳鸯阵，实在大谬了。

▲鸳鸯阵

在北方，戚继光则与谭纶、俞大猷一同缔造了明后期的车营战术体系（详见冷兵器研究所之前的文章《抗倭名将戚继光，为何调到北方战绩平平，发明车营也没挡住八旗军》），车营战术体系非戚继光一人之功，但贡献也是不小的。

▲蓟镇防线

▲辽东边墙

戚继光在蓟镇，斩首数量不多，但也说不上战绩平平。蓟镇位于辽镇和宣府之间，负责燕山东段的防御。其直面的敌人，主要是朵颜三卫。相比辽镇八面受敌，被建州女真、海西四部、内喀尔喀五部、科尔沁蒙古、左翼察哈尔部、朵颜三卫所包围的辽镇，边防压力看起来是比较小的。然而蓟镇军事资源配置少，也就容易被敌人抓到突破口长驱直入。

由于俺答汗崛起导致的左翼蒙古东迁，导致东北地区生态变得混乱，蒙古、女真攻击性都极大上升，嘉靖朝至万历朝，之前一直安全的蓟镇屡遭攻击。到崇祯时代，后金更是时常从蓟镇破口而入。

▲蓟镇

戚继光来蓟镇之前，蓟镇虚弱是令人发指的。嘉靖四十年（1561），朵颜卫首领影克联合察哈尔、土默特等部数万人溃墙子岭(在今北京密云东北墙子路)而入，纵掠通州，实现北京郊区大观光。在庚戌之变11年后，蒙古人再次令京师闻警。

戚继光在蓟镇期间，“节制精明，器械犀利，蓟门军容遂为诸边冠”。万历二年（1574年），戚继光迎击朵颜三卫入侵军，活捉朵颜卫副首领董长秃，自此朵颜三卫不敢再犯边。而戚继光调走后，蓟镇防御又开始败坏。

由于蓟镇权限资源有限，而戚继光主要将资源投入到车营和步兵上，骑兵力量较弱，即使主动出击也很难获得较大战果，这就是戚继光斩首数量有限的原因。但其在蓟镇没有败绩，并非不能战也。

辽镇李成梁又如何？李成梁在辽镇，前后斩获虏首一万五千一百九十八级，绝大部分是出塞捣巢所得，而不依靠于防御反击。敌方首领方面，曾斩杀朵颜三卫中泰宁卫首领速把亥，击败擒拿建州三卫领袖王杲送往京师处死，可称战功赫赫。

▲努尔哈赤的外公王杲一度统一了建州三卫

但李成梁的军事能力，不宜估价过高。李成梁镇辽期间，辽镇屡遭侵犯，如戚继光镇蓟后期，察哈尔部就转攻辽镇，赖戚继光发兵支援将其击退。虽然也有辽镇八面受敌，边防线过长的缘故，但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李成梁集中资源强化精锐家丁骑兵，以至于普通募兵成了缺乏战斗力的农奴兵，连防御作战也经常力有未逮。李成梁的辽镇虽然有九万兵力，但实际可战之兵是有限的。

而李成梁以少量精锐突袭捣巢的战法，虽然能出其不意获得大量战果，但也并不绝对稳妥。装备再好的精兵，在不利地形遭受伏击，或者被数十倍兵力围攻，都难免翻车。李成梁出塞捣巢，战败丧师也不止一次两次，甚至其子李如松也受乃父作战风格影响，战法过于轻锐，终于遇伏战死于抚顺浑河。

▲治安战之王，名过其实李成梁

到李成梁晚年，由于蒙古息兵，王杲已平，辽东无事，于是变得奢靡贪婪，大肆侵吞军饷，与麾下军官一同奢靡享乐，辽镇边防再次极大弱化。对于后来的努尔哈赤崛起、萨尔浒之战战败以及辽沈、广宁大崩溃，李成梁都是需要负极大责任的。

而评论一个人，不能离开他的时代背景。

明代中后期，可以说是一个对军人极度不友好的时代。与戚继光能力相仿甚至有可能超越他的俞大猷，显然不会在那个时代做人做官；而可能比戚继光更会做人做官的李成梁，能力还是不如戚继光的。我们可以认为，戚继光相比明朝中晚期的其他将领，确实要优秀不少。

那么，戚继光号称“东方莫里斯”，其军事能力与欧洲的铁血阿尔瓦、拿骚的莫里斯相比又如何？

铁血阿尔瓦、拿骚的莫里斯是优秀的军事理论与实战均有突出表现的将帅，同时也都是如戚继光一样的练兵高手，但也不乏败绩。阿尔瓦有莱顿之败（对手是莫里斯之父威廉·奥兰治），莫里斯有安特卫普之败和布雷达之败（对手分别是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和斯皮诺拉侯爵），这也印证了军事理论家并不见得实战无敌。

▲铁血阿尔瓦

戚继光一生中所遇上的对手，强敌不多，打的大仗数量也不多，其一生中歼敌数量也远少于阿尔瓦和莫里斯。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戚继光不如阿尔瓦或者莫里斯，但也不能说明戚继光强于这俩人。

我们不能说让戚继光去指挥阿尔瓦或者莫里斯打输的仗，戚继光一定能打赢。仅以戚继光的军事理论成就来将其抬到至高无上的地位，是不合理的。

因为阿尔瓦或者莫里斯身后，还有17世纪欧洲军事的飞速发展，18世纪的军事领先，以及19世纪的军事霸权，更有如孔代亲王、古斯塔夫二世、沃邦元帅、欧根亲王、腓特烈二世、苏沃洛夫，乃至拿破仑那一连串耀眼的名字。

而同时期的中国，可着戚继光老哥一个，使劲薅，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参考资料：

《纪效新书》

《练兵实纪》

《明实录》

《14-17世纪欧洲的军事革命与社会变革》

《和平与战争：1648-1989年的武装冲突与国际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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