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历史研究】加拿大的代际流动性：1871-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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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际流动性，即子女经济地位相对于父母经济地位的变化，会影响社会活力和稳定。衡量代际流动性以及对比各个社会中的代际流动性差异，是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长期以来的兴趣所在。目前学界已有诸多对当代加拿大社会代际流动性的研究成果，最新文献表明，当今加拿大的代际流动性显著高于美国（Corak和Heinz 1999；Chetty 2016），但由于数据缺乏使得对加拿大历史时期代际流动的研究较少。Luiza Antonie等学者近期发表在《经济史杂志》（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的文章，利用加拿大最新关联的人口普查数据分析了加拿大1871年至1901年的代际流动性，首次揭示了该国20世纪50年代以前父子职业传递模式。

作者在文中使用的数据库，是从1901年32365多名就业青年（1901年30~44岁）中抽取样本，并与1871年他们的童年家庭（男性户主1871年18~88岁）相匹配，进而得到当时家庭的经济状况。基于该数据库，作者探索了加拿大全国及各大地区的流动模式，对比分析了19世纪末和20世纪末的结果，并与欧洲和美洲其他国家流动性的历史研究结果进行了比较。

由于数据库中关联的样本量相对较大，以及为了保持不同年份数据变量的一致性，作者遵循了1950年以前大多数流动性的研究路径，重点关注职业的代际流动性。数据库样本中的职业被分为四个类别：白领职业、熟练和半熟练体力职业、非熟练职业和农场职业。

首先，作者通过构建从1871年的男性户主（父亲）职业到1901年的年轻男性（儿子）的代际职业转移矩阵，开始了对加拿大整体的代际流动性的分析，转移矩阵如表1所示，表1a是未对样本进行加权的结果，表1b是对样本进行加权后的结果。结果表明，职业在代际间呈明显的连续性，尤其是白领职业和农场职业。将非农职业划分等级（白领（W）>熟练/半熟练（S）>非熟练（U）），从事更高等级职业的儿子，其父亲的职业等级也更高。此外，向上的流动性比向下的流动性更高，即从非熟练工人或半熟练工人向上流动的比例明显高于从白领工人或半技能工人向下流动的比例。

表1 1871年至1901年加拿大的代际职业转移矩阵

然后，作者比较了加拿大三个主要地区（安大略省、魁北克省和沿海省份）的流动性。安大略省地理位置上最靠近加拿大边境，在劳动力稀缺的环境中移民移入的机会成本更低，和其他地区相比，当时的城市化和工业发展进程也更快。魁北克省的人口主要是法裔加拿大人，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移民到其他地区的比例较低。相较而言，沿海省份更加远离西部边境的发展机遇，大部分地区的城市化进程较慢，经济增长和结构转变也较慢。

比较结果表明：安大略省的代际流动性明显高于魁北克省和沿海省份。相较而言，安大略省的白领职业和农业职业的代际流动性更高，尤其是在1871年从事非熟练职业男性的儿子，其流动性特别高，从职业底部的向上流动性也更强。这可能存在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劳动力市场需求方面，安大略省的经济结构更加多样化，不断增长的城市地区对熟练和半熟练职业的需求也不断增加。另一方面是劳动力市场供给方面，安大略省在1871年引入了义务教育政策，比魁北克省和沿海省份早几十年，这让当时非熟练工人的儿子也能在童年时期接受义务教育。根据当代的经验证据，强制接受额外教育降低了被强制要求从事体力职业的可能性（Oreopouplos，2006）。

语言鸿沟是英裔和法裔加拿大人流动性的一个潜在阻碍。McRoberts（1985）对20世纪后期加拿大职业代际流动性的研究表明，劳动力市场被语言所分割，法裔加拿大人的代际职业流动率较低，这降低了加拿大社会整体的流动性，表现为魁北克省（主要讲法语）和全国其他地区（主要讲英语）之间的地区差异。为了验证该观点，作者比较了法裔和英裔加拿大人的流动性。

对比结果表明，加拿大法裔职业的代际流动性确实更低，主要表现为白领、农场和非熟练职业的代际流动性更低，尤其是白领职业的低流动性是导致其法裔低流动性的主要原因。最后表现为主要人口为法裔的魁北克省的流动性更低。同时也应该注意到，魁北克省英裔和加拿大其他地区法裔的流动性相对较低，这意味着加拿大的区域劳动力市场被语言分割，少数语言群体的流动性更低。

作者还将1871年至1901年间的代际流动与1973年职业流动调查和1986年一般社会调查的加拿大最新数据进行了比较。比较结果表明，20世纪以来，加拿大代际流动性模式没有改变，但流动性有所下降，这与Long and Ferrie（2013）报告的美国模式非常相似。

Perez（2019）认为，从长期来看，在代际流动的国际比较中存在两种显而易见的模式。首先，在1900年之前，美洲“新世界”经济体的代际流动性高于欧洲“旧世界”经济体。其次，与教育和不平等相比，人口的快速增长和获得丰富的土地资源被确定为历史上各国流动性差异的关键因素。作者将加拿大与同时期新世界和旧世界经济体的流动性进行了对比分析，研究发现作为“大西洋中部”加拿大的劳动力市场同时具有旧世界和新世界的特点，整体流动性处于阿根廷/美国和瑞典（欧洲流动性最强的国家）的中间位置。相对于欧洲经济体，加拿大大多数职业代际流动性较高，这与新世界和旧世界经济体在人口增长和土地资源方面巨大差异的结果是一致的。

但是，加拿大精英职业的低流动性与欧洲国家相似，白领和农业职业的代际流动性更是低于新世界的其他经济体。这可能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东部的加拿大人难以获得增长和土地扩张带来的好处，1871年大约55%的加拿大人口居住在魁北克和滨海地区，人口和土地扩张带来的流动性好处比新世界的许多地区更少；二是白领和农业职业通常要求具有所有权和获得资本的先决条件，加拿大劳动力市场的语言障碍更是让精英职业的准入受到限制（Porter，1965）。

本文的研究结果为加拿大各地区之间流动性差异、加拿大和其他国家之间的流动性差异、以及流动性模式差异的主要解释有多大关联提供了重要线索。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进一步充分利用现有关联的人口普查数据进行各地区的内部对比以及国际对比。

文献来源: Luiza Antonie,Kris Inwood,Chris Minns And Fraser Summerfield，“Intergenerational Mobility in a Mid-Atlantic Economy: Canada,1871–1901”，The Journal of Economic History , pp. 1–27.

轮值主编：林 展 责任编辑：彭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