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鞍山不想只当「浴都」

财经无忌
2023-11-14 22:37 来自江苏

岛语 | 作者

国内公认的沐浴之城,北派是东北沈阳,南派是江苏扬州。

一个是「东北文艺复兴始于澡堂」,手法上风卷残云,小烧烤外加搓顿澡,风格上走极繁主义路线;一个是「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手艺偏和风细雨、刚柔并济,擦背烫背敲背,流派上是一种古韵扬州的国家级非遗风。

但其实在皖南,还有一座「洗澡重镇」马鞍山,不怵两位前辈,而且因为地缘关系,一到周末,各家店外苏A牌照特别多。

而链接苏A与皖E的,也不只是宾客的一张手牌,「南哥」与「小马」的暧昧关系,多年来一直是两地的坊间谈资。

不过也很显然,眼下的马鞍山,绝不只是想做个「浴都」。

2008年的时候,马鞍山旅游局发过一个公告,计划要打造「中国浴城」营销名片,结果这事直接被当时央视《马斌读报》栏目拿去做新闻素材了,被央媒一顿揶揄,这一概念随即也不断边缘化。

比起洗澡,马鞍山更愿意宣传自己喜欢写诗。

有当涂县李白墓坐镇,马鞍山自称「诗城」,李白诗歌节今年已经办到第35届,城市气质力图往仙风道骨、天生我材的方向走。

但也不巧,马鞍山想输出的智识和诗意形象,在去年被一个小插曲给搅了一下,郑蒲港CORPUS人体博物馆,因为造型过于有想象力,而被网友票选为“2022中国十大最丑建筑”第一位。

“丑红”出圈的马鞍山,本就不是以皖南人文起家,粗线条才是底色。1956年国务院批准马鞍山设市,其实只有一个原因:

家里有矿。

马鞍山是全国七大铁矿产区之一,各类矿种资源丰富。所谓先有的马鞍山钢铁公司,后面才建了马鞍山市。

当时全国支援马钢建设,马鞍山从一个只有82户人家的小村庄,迅速升格为一座省辖市,也造就了其移民城市的特点,某个角度上讲有点像深圳,一段时间内,整个马鞍山只有一种叙事,就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马钢对马鞍山的财务贡献占比,在上世纪90年代一度超过了80%,当地曾经有句俏皮话,“不当马钢工人,就当马钢夫人”,可见马钢曾经的神级地位。

如今“马鞍山移民”已经到了第三代乃至第四代,相比于住房和医疗免费、享受职工子弟学校福利的上一辈,这一代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已经变得微妙起来,也有点像马鞍山这座城本身在省内的疏离感。

网上专门有个段子来形容马鞍山:

小马,省内文艺委员,兴趣诗歌朗诵,家里经营钢材,自视甚高,不太把本班班长放在眼里,反倒与隔壁江苏班长关系暧昧,曾多次向校长申请转班至隔壁,未果,与班上同学少有往来。

虽然是玩笑,但有那么点传神。

左手「霸都」,右手「旧都」,曾经因钢而兴、经历短暂黄金年代的“小马哥”,现在硬是成为了夹缝里求生存的都市圈弟弟“小马”,心态多少受点影响。

皖E与苏A关系暧昧,不是一天两天了。

虽然南京都市圈在2021年才经由国家发改委正式批复,但早在1986年,马鞍山其实就已经加入了南京区域经济协调会,2001年,又和芜湖、滁州一起,作为外省搭子,达成共建南京都市圈共识。

「小马」与「南哥」,有点远亲不如近邻的意思。

就在最近,马鞍山有开发商逆市推出大平层豪宅项目,在南京房产自媒体上不断刷屏,有这个底气在马鞍山搞近300㎡的富豪盘,这是在打明牌剑指南京客户,因为南京与马鞍山,实在贴太近。

马鞍山东站到南京南站,全程16分钟不能再多了,马鞍山人去南京核心区新街口,最快四十来分钟,比江北六合人进城快不少。参照起来看,马鞍山高铁去真省会合肥,最快车程1小时20分,还得先去芜湖换乘一下。

而且交通基建还在蓄力,宁马高速“四改八”,宁和高速正在建,全线20个车站的宁马城际开工已三年,完工后当涂直接坐到中华门。

不少马鞍山人的一种工作模式,就是在宁上班,下班杀个“回马枪”,回去老家饭菜还没凉,房租也省了,极具性价比的跨省套利模式。

去年防疫期间,省外返马需持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马鞍山发布」还特地贴心提醒——“南京是省外”——这事还上了热搜。

正是因为这种实质上的同城化深度绑定,网上搜“南京+马鞍山”,跳出来最多的自媒体议题,就是如下图这种,热度直逼“南京+句容”:

虽然都知道这是坊间自嗨,但是完全不影响大家乐此不疲地“附议”。

一切都很顺,但是马鞍山的尴尬点很快也来了,跨省上班是方便了,可真正抢到更多南京都市圈红利的,是省内另一个兄弟市,江那边的滁州。

一般来讲,江苏经常会被说是“散装省”,「苏联」既视感。但其实,有16个地市的安徽,也并非就只是大家其乐融融、齐心抬合肥冲首位度。

2011年,三分巢湖,马鞍山拿了含山县、和县,无为县分入芜湖市,市区和庐江县划归合肥。十来年里,光是讨论这次“瓜分”谁是最大受益者,各大本地论坛里就已经争得面红耳赤。

相比2011,合肥2022年度经济增长率达到了229.8%,翻了两倍有余。当然,实力大增也确实不能说就是靠巢湖,这里面主要因素还是合肥在产业端上的想象力和执行力,近年在“霸都”以外,合肥又给自己揽了一个“赌城”的名号,风头正盛。

但是,对其他地市来讲,自己的角色就颇为微妙。

安徽二号位芜湖,经济总量占比合肥,在十年间下降了6.8%,差距逐年扩大。上半年芜湖官媒还发布了一篇高调文章——《“一城独大”不是春》——核心就一个意思,芜湖要唱“双城记”,成为省内第二极。

然而,从近期安徽前三季度经济成绩单上来看,芜湖还不太能“服众”,GDP总值二三四名加起来还没攒到第一位的体量,这个“第二极”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来源:凤凰网安徽

从数据端看,马鞍山近年也有些乏力。2017年,马鞍山以黑马姿态成为省内“第三城”,本打算与“二哥”芜湖掰掰手腕、更上层楼,但到了2019,直接“翻车”,从第三滑落至第六,被滁州、阜阳、安庆接连超车。

一方面,马鞍山在产业端路径依赖过于严重,以马钢为代表的传统支柱产业,既是「福报」、又是「诅咒」,马鞍山的产业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一直处在一个漫长的阵痛期内。

另一方面,与江苏班长“搞暧昧”的也绝不只马鞍山一位,滁州在江那头一直较着劲,而且下手似乎要更稳准狠。

2015年,南京江北新区经国务院批复设立,成为江苏唯一的国家级新区,南京注入大量资源准备大干一场的同时,隔壁滁州反应也很快,明确要“全面对接南京江北新区”,苏滁产业园、滁州高教科创城、滁州经开区原创科技城等高新园区很快批量出现,而此后几年,也确实是滁州逆袭的上升期,爬升到省内三号位,挤掉的也正是马鞍山的位子。

9月的加快推进长三角更高质量一体化发展领导小组会议上,马鞍山市委书记袁方,也喊出了口号,要“主动靠上去,精准接上去,全力融进去”,不能丢掉“区位优势”。

常住人口仅有218万人的马鞍山,也多少因为人少跑出了一些亮眼数据,比如城乡居民收入多年来一直排在全省第一,始终压着合肥和芜湖一头,而当涂县在农村“民富”这块,也已经是连续20年的“安徽第一县”。

但对立志要从“小马”做回“小马哥”的马鞍山来说,这些显然还不够。因为除了合肥一花独开,班集体里大多数人只能算是半斤和八两,上升通道和下滑空间同时开启。

马鞍山还得再练练新招,光是让苏A过来买豪宅、泡澡堂可能还不太行,虽然有一说一,马鞍山洗浴确实口碑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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